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浮生 作者:雪冰瞳 文案: 电视剧《逆水寒》后续同人BL向,不喜勿进。 自逆水寒一役,傅宗书篡位事败,其女晚晴自刎于金殿前以保夫婿;其婿顾惜朝因丧妻癫狂,携妻尸首不知所踪。 江湖事日日新,即使曾经如何惊天动地也会渐渐被遗忘。五年后还记得此事的人已屈指可数,可有人仍念念不忘,刻骨铭心而不自知。 无情之人易舍,有情之人难忘。 不关乎时间长短,只关乎情真意切。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内容标签: 无限流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少商,顾惜朝 ┃ 配角:追命,傅晚晴,颜策等 ┃ 其它:逆水寒,戚顾   第1章 第一章   金风细雨楼的内院里的一座清雅亭阁中坐着两男子,其中一个双目有神,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在轻啖口中佳酿,随着嘴角的微动还能隐约看到两个酒窝,可想若此人笑起来会是怎样地讨人喜欢。但偏偏此人却一脸沧桑,眉头总是不经意微微皱起来,还有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霸气、侠气,让人有一种打从心里折服的感觉。      此人正是以前人称“九现神龙”,现是“群龙之首”,江湖上很多人开始并惯称他为“龙头”的戚少商。他曾是连云寨大当家,组织了义军抗辽;曾是京城的“神龙捕头”;再到现如今临危受命,从王小石手上接任了金风细雨楼,成为金风细雨楼楼主。不过他坚持自己只是代楼主,他在等着有一天王小石回来,他就把金风细雨楼交回去。      “追命,说吧!”一口酒喝下去,戚少商向坐在对面的人开口,“让你追三爷做跑腿上门没可能只为送酒过来这么简单。你想金风细雨楼帮你们六扇门干什么?”      另外一人就是闻名天下的四名捕之一的追命,他不好意思搔搔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个小忙,本来就不用劳烦你们金风细雨楼的...,只是我见时间有点紧逼,世叔他们也一时半刻想不到办法,所以就来找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别不好意思了,那还像你吗?”戚少商又喝了一口酒“六扇门的事,金风细雨楼自当鼎力相助。”      “嘻嘻...”追命拿起酒杯仰头喝完“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事由一个月前皇上昭世叔进宫交代了一件事给他...。”      *****      原来一个月前,宋徽宗赵佶召见了诸葛神候,因朝廷人才紧缺要诸葛神候帮忙寻一位领兵整治的将才,需派驻宋辽边境平复不时有的零碎冲突。      诸葛神候在不能推却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可晃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个适合的人选还没找到,诸葛神候也不免急燥起来,六扇门人人都自危,怕一不小心点着火头。为了尽快扑灭诸葛神候的燥火,最后名捕们不得不往金风细雨楼里义盖云天的戚大侠这边跑,而跑腿这事自然落在跑得最快的追命身上。      *****      听追命唠唠叨叨说完来意,戚少商静默了。      “少商,你看有人选可推荐一下吗?你们金风细雨楼的白楼可是全江湖最齐全的资料情报库。谁人适合你们应该自当清楚!”追命见戚少商没说话,所以继续在唠唠叨叨,顺便多喝两口酒,感叹下这酒真不赖,无情把这酒藏得真好,平时都不便宜下他们这些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戚少商对追命的罗嗦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默默喝着杯中佳酿。喝着喝着,杯中佳酿莫名地竟然喝出另一种酒的味道,那种很久前曾在大漠喝过的炮打灯。      追命见戚少商不发话,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当他以为要白走一趟的时候,忽然见戚少商命人拿来纸笔,然后一挥笔写下几个字、封好连同一本书递给追命。      “你带回给神候一看,如果神候觉得没问题的话,让他明天到城南河边的柳树林找我吧。”戚少商说完又仰头一杯酒。      追命见他不愿多说,自己目的又达到了,也不好过问,只能抱拳告辞,临走时当然还不忘再多喝一杯。      *****      隔天   诸葛神候来到城南门外,此处河水碧绿,河两岸种满了柳树遮挡着烈日的照射。树荫下有一男子悠哉游哉在垂钓,他一身白色锦衣,头发随意地在背后绑住,手握鱼竿,旁边放了个鱼篓,哪里看得出这人是现今江湖可只手翻云覆雨的“龙头”。      “龙头。”诸葛正我叫了一声。      戚少商扭头,嘴角向上弯了弯。“神候,您这样称呼我,我受不起啊!”      诸葛正我在戚少商身旁席地坐下。“有什么受不起,你现在可是江湖上的群龙之首。”      “听神候的语气似乎有几分不满。”      “哼!要我大老远跑这里来,老人家身子哪经得起这样折腾。”诸葛正我顺便把这个月里的闷气顺势发泄一下,反正他知道戚少商也不会介意的,这人啊~是真正的大侠,胸襟广阔地让人佩服。      “谁说神候您是老人家,那人真的有眼不识泰山了。”戚少商轻笑着摇了摇头,这诸葛神候还真会顺势发牢骚,看来皇上这次的交代真烦着他了。“这里水光秀色,在这里谈事比在楼里谈,心情会好一些。”      诸葛正我征了征,声音不经意压低了几分。“对了,你推荐那个人...。”      不待诸葛正我说完,戚少商便问:“神候,那书你有看吗?”      诸葛正我从怀里掏出追命昨天带回来的那本书,书外皮是蓝色的,书很皱,很明显书是碎了后再让人拼凑回来的,‘七略’两字端正大方的写在书名处。      “这书难道是他?”诸葛正我把书递还给戚少商,有小许激动地问着戚少商。      “正是。”戚少商点点头,接过书放入怀中。      “难怪你会选他。但是他可信吗?”诸葛正我对那人还是很不放心。      “神候,如果官场上有人可用,皇上也不会安排这个任务给你。而放眼江湖,有几人真的是饱览众书的?如果要在江湖上选一个能领兵打仗、文韬武略的人实在不是易事。我能想到的只有他。”戚少商停了停,想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他有太多的问题,可也只能放手一搏。”      “唉!也是。皇上这个差事表面不难,其实不好办,要不是的话蔡京也不会把这个安插人手的大好机会放下来。”诸葛正我不由得一叹,忽又想到这人已消声匿迹五年,便问:“可这人已消声匿迹五年了,还能找到他吗?”      “神候,你这句话如果让杨总管听到,他肯定很伤心。”      “哦,这样说你们有他消息?”诸葛正我惊喜。      “嗯。”戚少商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那个人的消息是自己在代理了金风细雨楼后刻意让杨无邪去探听的,无从解释为何,反正意识到不妥时命令已发,也没有收回了。      “那我马上进宫禀明皇上,只要皇上愿意的话。那就麻烦少商你做一趟说客了。”      “啊!”戚少商一听到诸葛正我要自己去做说客则连忙摆手、摇头。“神候,这不行。封候拜将理应由朝廷命官去做,我去于礼不合。而且我还有金风细雨楼还的事啊!”      诸葛正我拍了拍戚少商肩头:“少商,我知道让你去实是为难。可是这世上只剩你对他是最熟悉的了,而且这关乎到大宋安危。金风细雨楼有杨总管帮你看着嘛,现在江湖上人人都奋起抗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至于礼数方面,只要皇上点头了,我让皇上派个朝廷命官过去,这总没不妥了吧。”诸葛正我完全发挥他先生本色游说着戚少商。      *****      ‘这世上只剩你对他是最熟悉的了...’不知怎么的,诸葛正我说了那么多,戚少商就只听到这句,不由得心中一酸。恐怕这世上不是只剩自己对他是最熟悉的,而是这世上还能记得他存在的也剩自己了。      戚少商慢慢的点下了头,诸葛正我惊喜,向戚少商说两句客套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顾惜朝,想不到我和你在有生之年还能有相逢的机会,再见你时我应该用什么样心情来面对你呢?我应该如何是好?      戚少商望向碧绿的水面,突然觉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那一袭随风飘扬的青衣,煞是好看。      “呵!戚少商。你真的是自己挖坑让自己跳啊!”戚少商自嘲一句后便收拾好东西离去,留下身后的一遍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声明,此为《逆水寒》同人向作品,不喜勿入。   第2章 第二章   皇上经考虑后最终接受了诸葛神候的建议,委派了戚少商做说客,任命童贯为朝廷代表,追命做护卫,带着一队人马和圣旨从汴京出发。可在赶路途中,那位童大人却因为水土不服闹肚子,负责保护他安全的追命也只能留下,而戚少商就先赶过来。      那人就是在这里过了五年,这小镇没什么特别,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比较接近边关,风有时夹了点沙子。找人问清地址的具体所在,一边走戚少商一边在想:现在虽已来到,但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呢?      那个人曾对自己追杀千里,连云寨、雷家庄、毁诺城、思恩镇、神威镖局、三门关,丧生在他手中的兄弟朋友难计其数,每一条生命曾经都是那么鲜明的活过。他真的没想过他们之间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在戚少商胡思乱想之际,他已来到一座小院门前。戚少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什么自己像个毛燥小子,自己经历过那么多,现在竟为了这样一事而拘束不安、进退两难。      他握了握拳头,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遇而安吧!      *****      回过神来,戚少商才留意看眼前的小院落。这里位处镇的较偏位置,小院里房子有点破落,但小院里却挂了许多崭新的花灯,与房子有着强烈的对比。      戚少商轻轻一拍门,门立即应声而开,戚少商蹙眉,怎么连门都不锁呢?放眼屋内发现除了厅中放了两凳一桌外,屋内什么都没有,应当是没人在家。      正当戚少商考虑是去镇上碰运气找找还是晚点再来的时候,他感到后面有人在窥探,不过来人不像会武功。      他转过身,果然看到有一中年大娘在小院门前探视,眼神还带着几分不思议。      戚少商从容走到大娘面前礼貌地行了个礼,微微一笑,醉人的酒窝立马挂上,还没待他开口询问,那中年大娘已经晕乎晕乎地说:“我夫家姓马,大家都叫我马大娘,就住隔壁。”      戚少商加深了笑容,态度可躬地问:“那请问马大娘知道这屋子里的人去哪了吗?”      马大娘看来人仪表不凡,一脸英气,脸上那对深深的酒窝简直醉死人了,这莫非就是自家汉子常说的江湖大侠?神哟!原来大侠都长得这么帅,大娘语气中不自觉多了几分羞赧:“这屋子里的人这个时候不在家,应该是去找酒喝了。”      “找酒喝?”戚少商奇怪这大白天去找酒喝,而且听大娘意思是很理所当然,看来这个'找酒喝'不像是兴之所致或一、两天的行为了。      谁知不用待他细问,大娘就自顾说:“这里呢,在五年多前来了一对小夫妇,两人都长得特好看,也很般配,就像人家说的金童玉女。小娘子可温柔婉善,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我估计他俩应该是私奔的吧!后来不知咋的不见了一阵子,再出现时就是小相公抱着他娘子尸体回来。刚回来时小相公有几分疯癫,之后小相公慢慢平淡下来,有时也会跟我们打个招呼。可也不知咋搞的,大概三年前吧,他突然开始酗酒,而且酗得越来越厉害,每天都烂醉如泥,除了酒还是酒,人也越发疯癫,我看他这样下去始早都死在酒里。”      听着大娘念了一大段,戚少商觉得简直难以置信,那人竟然每天过着买醉的生活,还没等戚少商反应过来,大娘又继续说:“唉~!这家相公已经在这五年,你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他这么年轻就丧妻,又一个人孤零零的,说真还挺可怜的。你应该是他朋友吧!你就劝劝他,在这乱世能活着也不容易,应该好好珍惜生命,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戚少商很想快点找到那个青衣书生,看一下现在他到底怎样了,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思及此,戚少商问:“请问大娘知道他在哪吗?”      “我们这样的一个小镇有酒卖的就那么两、三家,都在市集那边,你去看一下吧!有酒的地方就能找到他。”      “在下在此谢过。”戚少商一扬手道谢便匆匆往市集方向走去。      *****      戚少商实在焦急,看来情况比情报中所述还要糟,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会变成那样?市集有酒卖的地方都比较集中,他还没走到就看到有一个人被推倒在地,酒馆的伙计还在骂:“你这死洒鬼,没银子就不要学人来喝酒。你赊我们这么多酒钱都还没给,算我们倒霉,滚,不要再来。”      谁知那被推倒在地的人一下抱住伙计的腿,口里还嚷嚷:“给我酒、给我酒。”      “岂有此理,找死。”伙计说完就想一拳打过去。戚少商见状,立马闪身过去一手捉住伙计的拳头。      “小哥,欠钱而已,不用打人吧!”戚少商微微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又现出来了,伙计看了看眼前这个英气逼人却又感觉很和善的男子,气势也弱了一大半。      这时倒在地上那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看也不看戚少商和伙计一眼,踉跄地向酒馆里走去。伙计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扯住他:“诶!你不把以前的帐清了,可甭想进去,我们小本经营,可亏不起钱。”      戚少商看到伙计手里扯着的青衣,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口说:“他欠你们多少酒钱,我付。”      听到这句话,伙计不可思议地望向戚少商,面前人英姿飒爽,怎会认识这疯子?“大侠,你可想清楚了,这人不会还你银两的。”      “对,我帮他付,这个够了吗?”戚少商一边说一边从钱袋里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      “不用这么多。”伙计把手里的衣服一松接过银子,那人却看都不看谁帮他付银子,头也不回地向酒馆里走去。      “剩下的就当帮他预付的酒钱吧!”      “大侠你有所不知,这人可是镇上的酒疯子,一天到晚就只会喝酒,我们真的怕他不知哪一天喝着喝着就死翘翘,真是触霉气了。”伙计边摇头边看着手上的银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伙计的话,戚少商转眼看向那个酒疯子,一袭青色布衣,头发凌乱,但能看出是带卷的,身形修长,和记忆中的那道背影很像,只是眼前的背影太瘦了,配合那踉跄的脚步好像随时会倒下。      戚少商眉头一皱,脸色拉了下来,吓得跟前的伙计以为这个大侠要出手打自己,谁知眼前人影一晃,戚少商已追到那酒疯子前面,两手放在酒疯子肩上,吼了一声:“顾惜朝。”      酒疯子抬起那一直低垂的头,看向戚少商,四目双望,刹那,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   第3章 第三章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戚少商真的想了很多很多他们再相见的情形,但没想到会是这样。顾惜朝,那个骄傲地像天上白云一样的人,如今却变成这样,头发凌乱,鹰目无神,满脸胡渣,还加一身酒气和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      顾惜朝,到底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诧异、不可置信和一点点的心酸,戚少商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顾惜朝感到自己被酒馆的伙计推出酒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想喝酒,他只想醉,所以他爬起来后,又跌跌撞撞地走向酒馆却被伙计拉住,又不知为什么伙计松手了,他继续往酒馆里走,接着有人挡住他,然后听到一声“顾惜朝”。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在哪里听过?顾、惜、朝...谁是顾惜朝?顾惜朝是谁?晃晃晕晕的脑袋,对了,自己就是顾惜朝,顾惜朝就是自己,是谁?是谁还记得这名字?是谁?      勉强抬起头望向跟前人,惊奇一闪而过,快到差点连自己都捕捉不到,是他...竟然是戚少商,他找来了,他看到如此落魄的自己应该很开心才对啊!为什么一脸的表情那么复杂,当中还包括了不舍呢?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如果戚少商是来杀自己的话随便他吧!现在自己只想喝酒,他只想醉。      顾惜朝甩开戚少商放在自己双肩上的手,继续踉跄地走向酒馆里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喊道:“酒,给我酒,最好是炮打灯,有多少来多少。”      酒馆伙计无奈地看了一眼戚少商,低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跑去拿了几壶酒放到顾惜朝面前。      *****      顾惜朝一眼也没多看戚少商,他没用杯子,直接拿起一壶酒像是不要命一样猛灌自己。戚少商的出现让他糊了好久的脑袋仿佛刹那清醒了,往事突然涌现。      从五年多前的旗亭相遇、千里追杀、逼宫,再到晚晴,晚晴——那个如白莲花般的女子,最后为了救自己,自刎死在别的男人怀里。自己去灵堂接她,被穆鸠平刺了两枪,然后也不知道怎样浑浑噩噩的就回到小屋,属于顾惜朝和傅晚晴的小屋。      顾惜朝知道自己的命是晚晴的命换回来的,所以他不能死,所以慢慢地他从当初的疯癫一点点恢复过来,他要活着,这应该是晚晴希望看到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却发现在自己脑海中越来越记不清楚晚晴的样子,他只记得晚晴那双澄静的眼睛和温婉善良的性格。他开始怕,怕这样下去会把晚晴忘掉。莫名的不安让他选择了借酒消愁,那次他醉了,但脑海中的晚晴偏偏清晰起来。然后他让自己又再次喝醉,晚晴模糊的影子果然又清晰起来。      于是,顾惜朝选择不让自己醒过来,他要一直这样醉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忘掉晚晴,只有这样他顾惜就会记得那年拉场子演飞刀正愁开不锣的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自愿做他的靶子的谪仙般女子;      就会记得几把飞刀飞过去没一把扎到她的时候,那个边哭边骂自己笨干嘛不把她扎死的惹人怜爱的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在花灯下笑得动人心弦的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对自己爱得义无反顾,就算不做丞相千金也要做自己布衣妻的真情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不惜千里也要来寻夫的勇敢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对自己千里追杀一事加以阻挠的正义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和他一起在白天欣赏烟火的温柔女子;      就会记得那个宁愿用自己的命也要挽回自己一命的深情女子。      这一切、一切他都不想忘,所以他顾惜朝只能选择醉掉,只有醉了后这一切、一切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轮回上演着。      不过纵然他再疯再痴都会记得,他第一次见晚晴笑就是在花灯下,所以不论怎样,他都会在院子挂上灯笼,旧了就换新的,这样他仿佛就可以经常看到那个在花灯下轻笑醉人的晚晴。      *****      头...痛死了,顾惜朝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下周遭,果然又是在自己的小屋里。自从戚少商到来的这几天,他每次醒来都是在家里。记得以前每次醉了,自己都是被随便一扔,什么地方都躺过,其实也没关系,反正醒了,他还是要再醉的,只要记得灯笼旧了要回来换,其他都不重要。      来到酒馆门前,顾惜朝毫不意外地看到戚少商已经在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来了都好几天,就是在第一天喊了他名字外,什么都没有说,每天就坐在自己眼前看着自己喝醉,然后就把自己带回小屋,他究竟想怎么样?其实也没坏,反正就多了个人帮自己付酒钱,就让他晾着吧!      *****      “少商,事情进行怎样了”话音刚落人已到,追命在戚少商旁坐下也打断了戚少商和顾惜朝间静默的气氛。      “呼~渴死我了,借口酒来喝喝再说。”不等戚少商回答,追命就顺手抄起一杯酒往嘴里送。“哇!”酒甫一进口追命就把酒喷出来了“这什么酒啊?根本不能进口嘛!”      戚少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此酒唤作炮打灯,这酒不讲余味,只讲冲劲,难以进口,进口后非得赶紧咽下去,不然的话,烧烂了舌头嘴巴牙花嗓子。可一落到肚子里,跟着一股劲窜上脑袋,晕晕乎乎,赛过过年放的炮,是谓炮打灯。”又喝了一杯下肚,戚少商接着道:“可惜此酒搀了水,若是不搀水,一口下去,恐怕追三爷你可能会一下子晕倒。”      “去,我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头好不好。而且好酒可是应该温绵醇厚,绝不上头的。就像无情酿的酒,我可帮那酒起了个好名字,叫‘不醉倒’,怎样?好听吧?”追命说着说着似乎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戚少商见追命在洋洋自喜,只能好心提醒他:“童大人肚子好点了吧?”      “啊!都怪你,跟我说什么酒。害我差点把正事忘了,童大人没事,在驿馆里休息着。我问你那事办成怎样了?我问别人,他们说你天天就往这跑,他们也不知道咋回事。你早到十天了,有什么进展没有。”追命果然是四大名捕里最能说的,说了这么一大串竟然可以气都不换。      戚少商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人,追命顺着去看,着实吓了一跳,他见过顾惜朝,那时可是一表人才,怎么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咚”一声响,顾惜朝倒在桌子上了,戚少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追命说:“你先回驿馆吧!我把他送回家后再来找你。”说完戚少商便拉起顾惜朝让他身子的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地走出酒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追命啧啧称奇,想不到面对自己的血仇,戚少商还可以这么冷静,甚至好人到送顾惜朝回家,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然后他又很顺手地拿起酒杯往嘴里一送,接着又吐出来,这酒还真难喝。咦!好像还没结账......可恶,好倒霉,喝了这么烂的酒,还要付钱。   第4章 第四章   把顾惜朝送回家后,戚少商离远就看到追命在驿馆前不停地来回踱步,一副想揍人的样子。见到戚少商到来,追命叫他先去找下童贯,看来他是被那童大人气成这个样子的。      戚少商一进入房间,差点被扑鼻而来的檀香味呛死。"童大人。"戚少商只微微一鞠躬就当是行礼。      "我说戚大侠,事情办成怎样了。边关的情况可是刻不容缓。"童贯想给戚少商一个下马威,而且这个鬼地方他可不想多待一刻,他怀念死京城里的高床暖枕。      不过童贯想错了,戚少商他不是庙堂中人,更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他可是堂堂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侠,他戚少商不喜欢的话,谁的帐也不用卖。      只见戚少商,嘴角不屑地一扬,眼带几分挑衅的神色"少商做事自有安排。若童大人觉得不满,可考虑另选他人,少商绝无半句异议。"沉稳的声音说得字字铿锵,与外界口中极易相处的戚少商完全两回事。      童贯看着眼前充满皇者霸气的英伟男子,暗道戚少商这人不得不防,如果有机会一定挫一下他的气势。童贯稳住自己,对戚少商喧几句官场话后就让他回去。      *****   戚少商前脚踏出驿馆就被追命拖着走,一直走上城楼,看到四下无人,追命才问:"那老贼说什么了?"      戚少商无所谓地耸耸肩"就是显摆架子。"      "那顾惜朝现在这情况,你有办法吗?"      戚少商双手放在城楼墙上,看着镇外荒凉景象,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追命,从这里已经开始有大漠的感觉了。"      追命语塞,根本牛头搭不上马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我恨顾惜朝。"戚少商自顾在说,完全不理追命能否反应过来。"我恨那个草菅人命、没有丝毫侠义之心的顾惜朝,为杀我取逆水寒剑,多少条的生命消失掉?我的拜把兄弟、恩师好友、义兄都因此而逝。可这次再见,他却不是那个持才傲物、心高气傲的顾惜朝。在这些天里看着他每天买醉生活,我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现在的顾惜朝我完全不认识。"戚少商说着不自觉望向大漠方向,过去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同样青布衣,为何有如此大的落差?是因为傅晚晴吗?      追命不曾见过这样的戚少商,一双眼快喷出火来。"少商,如果太勉强的话。要不我向世叔说一声..."      戚少商扬手阻止追命说下去,"当五年前在顾夫人灵堂我阻止老八杀他的那一刻,也等于我自己放弃了杀他的权利。"他低下头、闭上眼,他要把这些情绪压下去,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对顾惜朝也只是私人恩怨,总大不过国家之事。      "追命,有件事要拜托你的,你下令下去,让全镇都不能把酒给顾惜朝。"然后戚少商压低声音附在追命耳旁说了几句。      "就这样?"      "嗯!你去帮忙办一下吧!你是朝廷命官,做这事方便。我在这里吹吹风。"戚少商给追命一个放心的笑容。      "少商,有时太为别人而活会很累的。你记着,你是我兄弟,有什么我都会帮你的。"留下一句话,追命则离去办事。      兄弟吗?他戚少商已经欠兄弟太多债了,用他这一辈子来还又算什么?      *****      夜幕降临,顾惜朝拖着乏惫的身体、萎靡的精神走回小屋,今天他没醉,但长期的宿醉令他状态极其不好。今天镇里每一个地方都不愿意给他酒,是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人做的。      顾惜朝来到自家小院前,院内灯火通明,院里的灯笼不知何时点上了。那个害他没酒喝的始作俑者静静地站在小屋门前,脚边放着两瓶酒。      "今天没酒喝吧!我特意带来两瓶。"戚少商说完还笑了下,两个酒窝立刻现出来。      好一个英伟男子,比起五年前魅力有增无减,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光芒连满院子的灯笼红光也掩盖不住。可看看如今的自己像什么,老天对他果真偏爱啊!顾惜朝暗暗自嘲。      他走到戚少商跟前弯腰拿起地上两瓶酒,开门进屋,全程都没看戚少商一眼。      正当他打算把门关上时,"铛"一声响,门被顶住关不上,一只大手拿着剑卡在两扇门间。是逆水寒,之前一直不见他带着,他今晚倒是带来了。      "难得我带了好酒过来,你不请我进屋,不道一声谢,还想一个人独享好酒,太不像样了。"说完戚少商身影闪进了屋内。      顾惜朝懒得理他,在凳子上一坐自顾喝起酒来。戚少商在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把逆水寒放桌上,也没喝酒,只是看着顾惜朝。      第5章 第五章   屋外血红的灯笼带着点点火光摇曳着,屋内寂静得只有顾惜朝喝酒的声音。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不是很久,顾惜朝喝完了一瓶酒,伸手去拿另一瓶,就快碰到之际,戚少商抄过去把酒拿走了。      “这酒是好酒,绵、醇、厚,不是让你这样浪费的。”戚少商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就像你的生命、你的才干一样,也不是让这样浪费的。”      顾惜朝二话不说,从戚少商的手里把酒瓶抢回继续猛灌。      “顾惜朝,你以前一直都想出入庙堂,好干一番大事,但没人欣赏你。现在皇上开恩不再追究以前的事,还封你为将,领军过万去杀敌扬威,好让你一展所长。你所著的《七略》更可藉此大放异彩。”      见顾惜朝不为所动,戚少商继续游说:“你如今就连流浪汉也比你胜三分,堂堂七尺男儿,在国家危难之时,只要是四肢健全的都应当保家卫国。而你不但四肢健全,武功高强,而且满腹经纶又何以至此呢?”      顾惜朝依然不理他,继续喝酒。戚少商见状,有些来火。“你还是当时那个自负地在我面前说自己‘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顾惜朝吗?我看你只不过是披着他外皮的酒鬼。难为顾夫人舍身为你,你就此作贱她的牺牲吗?”戚少商越来越火大,一时口快把不该提的也脱口而出了。      *****      话音刚落,眼前一酒瓶迎面而来,戚少商侧头避开,接着一道掌风紧接而来,戚少商手拿起逆水寒剑隔开顾惜朝这掌,然后一侧身再躲开另一掌,顾惜朝招招紧逼,但戚少商只是闪避并没还手。      避了十来招,戚少商眉头一皱,趁空缺一脚伸向顾惜朝,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招顾惜朝没有避开也没有接下来,就这样被戚少商踢开。      戚少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顾惜朝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你就知道装疯,这样就装不下去了?你看你像什么?十几招下来气息竟然就乱了,连我的一脚也接不住,你是顾惜朝吗?你会是顾惜朝吗?”      “不许你提晚晴,你们都没资格提她。”顾惜朝怒吼,加上一身落魄,更添几分疯狂。      “哼!没资格?我戚少商为什么没资格提?你顾惜朝的命是我在老八的枪下捡回来的,你欠我上百条人命,我为什么没资格说?”或许今晚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夜晚,连一向正气凛然、侠义盖天的戚少商都开始失控,他把顾惜朝往地上一扔。“你如今的命是顾夫人换的,可她值吗?她的命换回来是一个披着顾惜朝外皮的疯子,这个疯子浪费了顾夫人的苦心,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学。”      “闭嘴!你给我闭嘴。”顾惜朝拍地而起,从上而下又是一掌往戚少商劈去,戚少商这次没有只闪不攻,他运劲抬手把这掌接下来,两人就这样在小屋内开打起来。      这次对招因为顾惜朝拼了命出招,而戚少商仍有留手之意,一时半刻也分不出胜负。可顾惜朝始终都有五年没出手,而且长期宿醉,体力渐渐不支,一不留神右肩就中了戚少商一掌,他被弹开倒地。血汩汩从嘴角流下,然后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抬头已见逆水寒架在自己的脖子旁。      “顾惜朝你为了夺得逆水寒,对我追杀千里。你为得到你的权势,把上百条生命踏在脚下,最后连最爱你的女人也为你死了,可你却变成这样,你对得起他们吗?”戚少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烦燥,他只知道看到顾惜朝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就气炸了。      他恨顾惜朝,可他更恨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顾惜朝落在自己手上,他都劈不下那复仇的一剑。那次卷哥明明连棺木都备好了,自己却不让卷哥杀;思恩镇安顺客栈,明明已用三宝葫芦定住他,可迟迟不愿刺下一剑;鱼池子中,剑像现在一样已架在顾惜朝脖子边,但手却僵得不舍得一动;最后在灵堂前,还把他从老八的枪下留了下来。一次又一次舍不得下手解决血仇,他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为什么,最终答复是可能自己心底里还把顾惜朝当成知音,可能旗亭一夜弹琴舞剑太过深刻,抹不掉了,永远都抹不掉了。      顾惜朝一点都没有看到戚少商的挣扎,他突然哈哈大笑:“好,我顾惜朝的确欠你戚少商,就让我以命相抵吧!”说完两手捉住架在脖子旁的逆水寒向自己抹过去。      戚少商心中一凛,此时若把剑抽回来不要说已经来不及,就算能抽回来顾惜朝的双手非废了不可,他连忙提气运劲到剑,剑身一振把顾惜朝弹开撞到墙上,顾惜朝吐出一口污血便倒地不起。      “顾惜朝。”戚少商喊了一声,见没有反应便跑到顾惜朝身边,听见他的呼吸凌乱,帮他探了探脉,脉象很虚弱。戚少商没有过多的考虑就把顾惜朝扶正坐好,他自己盘膝而坐双手放在他背后渡气,用内功护住顾惜朝的心脉,一点都没想到他在救的是自己的血仇。      *****      大概一刻钟后,戚少商发现顾惜朝的呼吸平缓了少许,才停止运功,可也不见顾惜朝醒来。戚少商连忙把顾惜朝抱进房里,盖好被子就匆忙到小院里放出响箭通知追命前来。   第6章 第六章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躺在床上的苍白男子,不过男子似乎被什么恶梦缠绕着,眉头紧锁,嘴唇快抿成一条线了。      “他什么时候才愿醒过来呢?”戚少商忧心仲仲地看着床上的顾惜朝,双眉皱得都快连在一起。      刚刚大夫来过诊断,说顾惜朝外伤并无大碍,可内里因为长期宿醉又肝郁气结,需要慢慢调理,疏肝理表。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大夫则说:此人悲伤过度,像一棵长期泡在水里的草药,都泡烂了。要他醒来就等于必须把草药从水里拿出来一样,但草药尚能借他人之手摆脱水淹之苦,而此人这个心坎能不能过就完全要靠他自己。有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醒过来,就这样睡下去,药石也无效。      追命拍了拍戚少商肩膀:“少商,看来顾惜朝没有做官的命,以前落空,现在错过,不能怨人。这事你也尽力了,有什么事我们六扇门会撑着的。你放心吧!”      “他会醒来的,醒来后他必定会愿意授命到边关去,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啊?”追命看着这个豪气万千的大侠,完全摸不着边他的坚信是从何而来“可大夫都说了,他…。”      “不,他一定会醒过来,因为他是顾惜朝。”那个若放飞他则可翱空万里的顾惜朝。      *****      这里是哪?顾惜朝放眼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好像整个天地间的颜色都褪下来,只剩下灰色,感觉既苍凉又无助。他本能的不断向前走,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走着走着,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流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寂静得可怕。映入眼中的河对岸是漫山遍野的红,血红的一片花海,惊艳惑人,与自己身处的这边成强烈对比。他好想过去,对岸好像比这边美多了,这边太苍凉、太寂寞了。      顾惜朝受了盅惑般刚想抬脚上桥即听到一声娇喝:“惜朝,别过来。”他抬眼看见桥的另一端站着一娉婷女子,乃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娇妻,顾惜朝大喜,更加快脚步。      “叫你别过来,疯子,你听不懂吗?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顾惜朝闻言立即停步,他知道平时虽婉弱的晚晴,可一但犟起来跳下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晚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过来?我好孤寂,你让我过来吧,不要扔我一个人。”顾惜朝露出孩童一般的求助眼神。      傅晚晴两眼含泪,这样无助的顾惜朝她曾经见过一次,就是在皇城那次,自己让他走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永远都记得,那次是这个骄傲的男人第一次出现这种神情。“惜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彼岸花、忘川水、奈何桥,能再见到吾爱的只有阴曹地府了。”      “你知道还过来?你知不知道一过奈何桥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给我回去,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强忍的眼泪早已夺框而出,沿着傅晚晴精致的脸庞一直滑落。      “不。我不回去,在世间的顾惜朝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最爱的女子都不在。我回去毫无意义,晚晴,让我过来,让我陪在你身边。”他声嘶力竭呼喊着,他顾惜朝何时如此疯狂,只因尘世太过孤寂,青云梦碎、挚爱远去,心力交瘁。      “惜朝,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用命换来的命吗?惜朝,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怕回去?”      为什么呢?对啊,为什么我害怕回去?对了,因为回去后他怕自己会忘记晚晴,因为回去后要面对那个人,那个人自己已欠他太多,要怎样面对?      “晚晴,你知道吗?”嘶吼后顾惜朝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我怕,我怕我自己会忘了你。我怕,我怕面对戚少商,他找过来了,我应该怎样面对他?但只要我死了,我就不会忘了你,我欠戚少商的也还了,这多好啊!顾惜朝在世上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从一出生就是多余的,一路一个人走来,还傻呼呼地以为自己多么有才干,成书后四处投书无人赏识;婚娶挚爱,却将她送上黄泉路;得遇知音,却成血仇。我顾惜朝活着还有意义吗?”      “疯子,你真的是疯子啊!你怎么会怕忘记我呢?我相信你,哪怕以后你再觅所爱,我还是会存在你心中的一角;至于戚大侠是一个坦荡荡的汉子,现在他不计前嫌来找你,可见心中自有计较,你也无需怕与他面对。难得可以继续在世为人,就应把之前的遗憾、错事都弥补回来,死只是逃避,不但无补于事还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思。惜朝,我都能对你有如此信心,为什么你对自己却没信心呢?这还是顾惜朝吗?”      傅晚晴柔柔的声音极抚安慰作用,顾惜朝原迷茫的眼神恢复一点清明。      “晚晴,晚晴,我真的不会忘记你吗?如果我不醉的话,我会连你的样子都模糊不清,这样的我不会忘记你吗?      “不会的,惜朝。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好好地存在心里的一个位置。你不应委屈你自己,你的学识、你的才干我生前不懂回应,你的抱负我不明白。可你此番回去有戚大侠在,我相信他定必懂回应你,明你抱负。回去吧!惜朝,我和你从我离去那一刻开始已经结束了,把这段感情、这段过去在你心中找个位置好好保存起来就够了,我需要的不用太多,太多了我承受不起的,好吗?”      “晚晴.....。”      “惜朝,你知道我离世多年为何还在奈何桥边吗?我就是怕你想不开随我而来,所以我要在这里等,见你一回赶你一回,难道你忍心我继续这样下去吗?继续让我守在奈何桥边担心你。惜朝啊!你回去吧,你是鹰,你应该在天空自由飞翔,不应在这个鬼魂之地,这里没有你飞翔的地方啊!”傅晚晴抹去泪水,原谅我吧,惜朝,对于我们之间,我真的有点累了,这种感情太强烈,我承受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吧!      *****      看着桥另一端的娉婷佳人泪如雨下。是吗?连这里也不能容他顾惜朝吗?让自己回去?戚少商对自己可真的自有计较?      正在犹豫之际,顾惜朝耳边忽闻阵阵呼唤。   时而愤怒:“顾惜朝,你还算是男子汉吗?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时而无奈:“顾惜朝,你不愿醒来,是因为顾夫人吗?”   时而嘲笑:“顾惜朝,你以前不是很想杀我的吗?你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要杀我就醒过来,你打算在睡梦中杀我吗?”      一声声的‘顾惜朝’直冲心脏,揪紧,再放松。是他——戚少商,是他在跟自己说话吗?那人不是很希望自己死的吗?难道他和自己一样,到底是不愿意杀对方的吗?      顾惜朝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神回头望向那苍凉、荒芜的世界,眼前景物一晃,霎时黄沙漫天、怪石嶙峋,一间小酒肆立于大漠之中,红色旗帜上写着‘旗亭酒肆’四字。他就是和戚少商在这里相遇,那人一开口就说自己‘一表人才,气宇不凡’,自己回了他一句‘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短短几天,他们一同偷酒喝,戚少商看懂了自己的书,也看到了自己的抱负和才干,他们弹琴论剑,再说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是第一个让自己觉想跟他继续喝酒的人,当时的自己甚至一瞬间有个念头,就是如果时间永远就这样停在那晚该多好,那自己就不用杀戚少商了。   或许自己是该回去,一展自己的才干,不负那人所望。      顾惜朝的眼神终于回复清醒,他望向傅晚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像是要把她的所有都刻进脑海里,傅晚晴被瞧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禁脸红低头。“晚晴,你真美,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了。你不止外表美,内在更美得无人能比,我顾惜朝能有幸与你成为结发夫妻,其实已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宠。”      “疯子。”傅晚晴破涕为笑。      “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叫我疯子。”      “嗯。”      “不要再等我了,我不会再不请自来的。”      “嗯。”刚停止的泪水又涌上。      “别哭,要不我会舍不得离开。”      “嗯。”      顾惜朝握紧双手,他努力克制自己跑过去抱住傅晚晴的冲动。“永别了,晚晴。”深深再看一眼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顾惜朝转身离开。      他顾惜朝回来了,这次他定要肆意舒展自己的双翼,翱翔在万里碧空之中。      “永别了,惜朝。”回去接受自己的命运吧!别再让我担心,那里才是你的归宿,我不过是一名过客罢了,傅晚晴看着越走越远的顾惜朝,她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奈何桥边。      彼岸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只有一岸的彼岸花随风轻摇,好不烂漫。      第7章 第七章      今天天气不错,他难得出门置点东西,回到自家门前就看到戚少商在等他。“哟!戚大侠这么有空莅临寒舍啊!真是蓬荜生辉。”此时的顾惜朝精神奕奕,与之前的落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戚少商看到他这么精神,虽然脸色还有点白,不过比之前好多了,完全是以前顾惜朝的神采,脸上不自觉添了几分笑意。“看来顾公子休养得不错,有精神往外跑。”      “这完全是隔壁马大娘的功劳,幸好你把我交给她照顾了,要不靠你们这些大爷,我看我的小命堪忧啊。”顾惜朝开门自顾走进房子,他知道就算他不吭声戚大侠也会跟着进来,反正这人的脸皮厚得什么似的。      “哎!虽说如此,可在你昏睡时和休养期间我每天都是有来帮忙的。”戚少商不忘提醒顾惜朝这些天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看着青衣背影,嗯!是长肉了,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待会要好好谢谢马大娘才行。戚少商边想边跟着进屋去,屋子里还是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不过挺新就是,是后来重新置的,戚少商不待招呼就大方的坐下来。      昏睡的那段时间我知道你有来照顾我,而且每天都在我耳边说话,我都听到了,所以我回来了。顾惜朝心里如此想,不过他可不会告诉戚少商。“戚大侠来拜访怎么两手空空而来啊?好歹也带壶酒过来吧!”      “大夫不是说你还得好好休养吗?还不能沾酒。”      顾惜朝在无奈地眉毛微微皱起来,抿了抿嘴,带着几分孩子气在戚少商对面坐下。见顾惜朝突然如此放得开,戚少商反而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挠了挠头。      看到戚少商手足无措的样子,顾惜朝觉得有点好笑。“呵!原来戚大侠也有无措的时候。既然我顾惜朝决定重新活过,就要活出真正的我,怎么?反而不习惯了?”      接过顾惜朝递给自己的水,想回自己刚才的样子,也不禁失笑,摇了摇头道:“只是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你,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看着戚少商一深一浅两酒窝,顾惜朝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戚大侠的酒窝应该醉死过不少女子吧!息城主肯定是其中之一咯。”说完顾惜朝觉得有些不妥,可哪里不妥又说不出。      戚少商放下手中杯子,眼神飘向远方,突感心底涌起一股失落,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那毁诺城的仙子在两年前已嫁给赫连春水了。”      “啊!抱歉!我...。”这下轮到顾惜朝手足无措起来。      看着顾惜朝的样子,戚少商感到心底的失落无故地淡了几分,他连忙摆手:“没事。你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呢!我和她始终都是有缘无份,她永不理解我责任所在,经过这么多事我总算活下来了,我就得为那些牺牲了的人活下去,为他们多做一点他们还来不及做的事,多做一些自己原本想做但还没有做、不敢做的事,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其实,她嫁给赫连也好,起码她也不用再等我,赫连这么爱她,一定会让她过得幸福的。”      对啊!我们活得好,才不会辜负她们,戚少商对息红泪如此,他顾惜朝对傅晚晴也是如此。“多做一些自己原本想做但还没有做、不敢做的事,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牺牲。说得好,顾惜朝在此以水代酒敬大当家一杯。”顾惜朝举杯一敬而尽。      戚少商也举杯一饮而尽。“唉!看来没带酒来是有点可惜。大当家...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有些怀念。”戚少商看手中空杯,略带几分感叹。      “我还是愿意这样称呼你,习惯了改不了。”顾惜朝轻叹一口气。      *****      戚少商略略点头算是对他称呼的应允,:“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      顾惜朝点头:“考虑一下。”      “你...想怎样?大宋现在...。”      话没说完,顾惜朝打断了戚少商的晓以大意。“大当家,想当年我在鱼池子问你三个问题,现在我再问你三个问题,如何?”      “好。”戚少商倒也答得干脆。      “第一,你如此恨顾惜朝,何解荐他为将?”      “你的确是我所遇之人中最能为将之才,我只是实话实说,用与不用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没甚不妥。”      “第二,你不怕顾惜朝再次将你出卖?”      “怕又如何,孰轻孰重,戚少商自有分晓,与其坐看江山让敌侵略,不如放手一搏。”      “第三,你以后还会当顾惜朝是兄弟吗?”      “戚少商没当顾惜朝是兄弟,我把你当作知音,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看着眼前戚少商一如当年诚恳的表情,顾惜朝不禁一笑“哈!你戚少商真没变,还是如此坦荡、磊落。”      “你不怕我说谎?”      顾惜朝挑眉一看戚少商:“你戚少商会说谎么?如果是的话,那也值了。”      “哈哈!”戚少商爽朗笑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尽己之力守护这片河山。”      “一言为定。”戚少商伸出手掌,顾惜朝亦伸出手拍下“一言为定。”      *****      五天后,小镇城门外。站着队官服穿着的人马。      戚少商骑在马上黑着一张脸,勒马在他旁的顾惜朝拼命忍笑,这位神龙之首的九现神龙被童贯摆了一道,正闹脾气呢。看他糗着的那张包子脸,活脱脱的像是个干瘪的包子,有趣啊!      “两位大人慢走,以后边关的安危就有劳两位了。本座就不再送了。”童贯笑意盈盈地说,看着戚少商的脸,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啊!哼!一介江湖草莽和他童贯斗,还没够格。      想起戚少商上次在驿馆对自己的话童贯就一直牙痒痒。后来发生顾惜朝昏迷后需要休养一事,趁此机会,他让人八百里加急回去京城请了道皇旨,说什么顾惜朝是带罪之身,为防他再犯,应该找个监督人。而戚少商是这次的推荐人,武功又高强,就让皇上封他为随行监军,为期一年,好监督着顾惜朝的一举一动。      追命走到戚少商旁稍稍说:“少商,你就不要这样。最近江湖还算平静,细雨楼有杨总管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圣旨又没说这年里不让你回京师,有空你就回来一头半个月,谁也拿你没办法的。”      “要我去打仗没问题,明着说就行。用得着这样来摆我一道么,小人。”戚少商压低声音说,然后向追命一摊手。“无情的酒都给我吧!”      “啊~你这土匪!”追命一声悲叹,怎么有种遇人不淑的感觉。      “给还是不给?”      “给,戚监军都开口了,我哪敢不给啊!”追命把手中拖着骡子的缰绳交到戚少商的手。      戚少商瞟了眼骡子,向追命说了声:“酒鬼。”      “走吧!土匪。”顾惜朝喊了一声便策马扬鞭而去,留下滚滚尘土。      戚少商见状也策马追上并大喊:“顾惜朝,你等我啊!骡子跑得没马快的啊!”      追命看着扬长远去的两人,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去打仗啊,感觉倒像去逍遥江湖似的。         第8章 第八章   08   戚少商和顾惜朝一路兼程,所以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军营,可暂代主持军中要事的陈副都指挥使却不在营中,其他人又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派人去找,一个时辰不止了都还没见人回来。      坐在主座上的顾惜朝在翻着军中的记事册,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座下的各人皆坐立不安,明明主座上的人一副书生样子,可他们怎么就感到一股寒气压迫得厉害。      “哟!原来这位就是朝廷派过来的将军,和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两个样啊!”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伴之而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的盔甲穿戴地不怎么整齐,浑身的酒气和胭脂味足以说明这人刚刚干什么去了。      “你们三个!”陈都指挥使的手胡乱指了指几个站着的军官“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准备一下,好帮将军洗尘。”      “慢着。”顾惜朝合上手中的军事册,淡淡开口,一双有神的鹰目带着半分不屑。“颜策都尉、宋超骁骑尉、李晋飞骑尉先不急。既然陈副都指挥使有如此心思,独立乐乐不如众乐乐。传令下去,让所有士兵到校场上集中。陈副都指挥使你去洗把脸再到校场吧!”      那三个被顾惜朝喊出名字的军官差点鼻子一酸,他们跟着姓陈的好一段时间了,他从来没记得自己的名字,整天就只会风花雪月,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这刚来的顾将军只听过一次他们上报名号,不但名字记得,连军职也记着了,这哪能叫人不激动呢!      见众人勿勿离开,戚少商向顾惜朝说:“看来有好戏上演了。“      “我说大当家,你怎么一脸坏笑,不像你啊!”顾惜朝挑着眉看着戚少商露出少有的痞子相,哪还有一代大侠的样子?      戚少商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纯粹讨厌狗官罢了。”      *****      槽!实在太槽了!看在校场上五万多的士兵排着参差不齐的队伍,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对自己评头论足,这哪像军队啊?站在校场台子上的顾惜朝暗中叹了口气,很自然的偷瞄了戚少商一眼。嗬!刚刚还有心情看戏的戚大当家,脸都黑了。      在当顾惜朝在偷瞄戚少商时,那个姓陈的竟然自动跳出来喊话:“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朝廷派过来官拜四品的顾惜朝将军。旁边这位呢!就是大名鼎鼎的戚大侠,皇上要他来做我们的监军。”      此话一出,下面的士兵炸开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整个校场瞬间成了个市集。      士兵甲:“顾惜朝?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士兵乙:“他有什么过人的功绩吗?”      士兵丙:“啊!我记起来了?戚大侠和这人好像有仇的吧。怎么一起出现在军中啊?还封了将军?”      陈副都指挥使得意地扭头看向顾惜朝,怎样?本大爷不扫扫你威风,还搞不清这里是谁的地盘。      可不看还好,一看后,这陈某人吓出了一身冷汗。顾惜朝寒着一张脸,眼中尽是鄙夷,看自己像是看一只蝼蚁一样;旁边的戚大侠脸色更槽,还有那浑身的怒气,让他觉得有种小命堪忧的感觉。      “大家安静。”戚少商提起真气喊了一声,浑厚有力犹如九天龙吟。见众士兵位渐渐安静下来,他继续说:“请大家听戚某一言,眼下外敌对我们的江山虎视眈眈,国家正待用人之际,而顾将军正是领兵打仗的好人才,为此皇上格外开恩,不追究前事,让顾将军可一展所长。众所周知我与顾将军本是旧仇,现在都能同仇敌忾联手抗敌。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我相信能保家卫国,带领大家打胜仗的就是好将军。”      啧啧啧,看看戚大当家说的多大义凛然,而且听着顺耳,没有半点虚伪,要不以后这些晓以大义的话都由他来说吧,自己可说不出口。顾惜朝再看台下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戚少商的说辞起作用了。      *****      顾惜朝轻轻一笑,看似无害,可熟悉顾惜朝的戚少商感到了一股杀气,也看到顾惜朝眼中浓浓的杀意。      “来人,把他拉下去斩了。”顾惜朝此话一出又引来一片哗然。      那位陈副都指挥使更是急的跳起来,指着顾惜朝叽哩呱啦地叫喊着一大堆废话。顾惜朝完全无视他,向一旁的士兵说:“没听到吗?把他拉下去斩了,不听令者按违反军令处置。”声音清冷,语中每字如裹了层寒冰,让人不寒而粟。      台子下哗然的将士也因此静下来,一旁的士兵不敢怠慢立马冲上台子把陈副都指挥使架了出去。不久,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陈某人就此魂归天国。      “去把他的人头拿过来。”顾惜朝冷冷地吩咐一个士兵。      “啊?”士兵一愣,要个死人头干嘛?      “听不懂?”顾惜朝眼睛一眯,吓得那个士兵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飞出去。      *****      过了一会儿,一颗死人头在五万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被端了进来放到台子上。顾惜朝拨出腰间佩剑挑起人头举高。“你们看到了,这就是违反军纪的后果。我要你们知道,现在我是你们的将军,我要的将士对我要绝对服从,你们要知道什么是铁令如山,从今天开始,每天的操练多加两个时辰。从最基本的开始练,每天我都会来看操练成果,我不满意的话就继续练,练到我满意为止。明白了吗?”顾惜朝冷眼横扫了一遍所有人,声音击玉敲金,冷冽清铮。      “明白。”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虚弱无力,连顾惜朝十分不满。他摇头道:“这是五万人该发出的声音吗?重新回答我。”      “明白。”将士们又喊了一次。      “不行,再来。就算你们喊到嗓子破了都要喊到让我为满意为止。”      “明白。”      “不行。”      ……      五万多将士这样喊了半个时辰,终于喊出了让顾惜朝满意的声音,如轰雷贯耳、撼天震地。连那些将士都不敢置信自己能发现如此的声音,每人脸上不禁涌上几丝兴奋和骄傲。      “你们记住,这才是你们的声音,这种声音才能让敌人震怯。接着就开始今天的操练。”      一旁的戚少商看着顾惜朝,觉得他身后仿佛有一双翅膀在展开助他乘风飞翔,骄傲的雄鹰终于展开他的翅膀飞向碧空,令人激动。可一方面他又担心顾惜朝的身子,他的身子还没调好,如此劳累,能吃得消吗?      *****      是夜,万籁俱寂,除巡逻的士兵外,军营中其他人因整天操练的疲劳均已早早灭灯就寝。      可营中其中一间屋子依然灯火通明,屋内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围着在案桌而坐,案上摆了一堆文书。      顾惜朝单手扶额,另外一只手翻着文书,这些是什么烂记录啊!完全是乱七八糟。他摇了摇头,靠在椅子背上叹了口气。这摊子真的是烂得可以了,五万多士兵,占了一大半都是新编入军没实战经验的,真的是无话可说。      “其实今天也劳累一整天了,看这军中的问题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况且大夫说过,你现在的身子还需要调养,顾兄弟你就早点就寝,身体好了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大漠夜里寒风刺骨,顾惜朝才复原没多久,戚少商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了。      已经多少年没人关心自己和了解自己了,忽然觉得心中一股暖流经过,暖暖的,霎时驱走了几分寒意。顾惜朝抬头看向戚少商一个不该出自他口的问题竟脱口而出:“你觉得我对他们太苛刻吗?”说完,顾惜朝眉头微皱,想自己做事一向不会管别人的看法,如今倒关心起戚少商对自己的看法来了,中邪了么?      戚少商也奇怪顾惜朝怎么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不过他既然问道,那自己就答吧,“我算是上过沙场的人,沙场如修罗场,一不小心就会成了亡魂。按现在军中情况看,如果要他们上战场,这和推他们去死是没差别的。越苛刻的训练是对他们性命越大的保障。”      “嗯。”顾惜朝似乎对戚少商的回答相当满意,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轻笑。“大当家你也回去就寝吧!”顾惜朝微微颔首便走向床边和衣睡下了。      戚少商见他衣服没有换就睡下,想必十分劳累。很顺手地帮顾惜朝盖好被子,灭灯后离开大帐,仰首望向满天星斗。夜,还长着,一切只是刚开始。         第9章 第九章   09      这天,顾惜朝如常在较场监督士兵操练,较场上五万多士兵的队伍整齐划一,劈杀之声振屋瓦,每个人都精神奕奕,与五个月前面貌大相径庭。五个月能有如此进步,顾惜朝付出的心血可见一斑。      大家也慢慢地真正从心里对他有所敬佩,特别是颜策、宋晋、李超这三人对顾惜朝更是敬重有加。不过顾惜朝知道,只是这些远远不够,军队最重要的是士气,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不但可以激励士气还可以协助自己建更高的军威。      远处有一个士兵急匆匆走来,到顾惜朝耳边说了几句话。顾惜朝眼睛一亮,暗道:总算都安排好了,以军队如今状态要在战场上酣畅淋漓的杀敌是不大可能,但牛刀小试还是可以的。这个计划他筹备好一阵子了,如今总算万事俱备。顾惜朝把操练士兵的事交代给几个将领,自己就急着往屋子方向走去。      顾惜朝来到屋前空地见到颜策,他身边停放着三辆运粮车,颜策向他行礼:“将军,车子做好了。”      “嗯。”顾惜朝先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看上去和一般运粮车无异,然后顾惜朝把盖子打开,两只手按着车两边的木板用力一提,车子的斗形内框就被提出来了,此内框的长度比车子短了大概有一半。他把内框轻轻放地下,再在旁边按了一下,‘喀嗒’一声,车子的底板打开了。把另外的两辆车子也同样检查了一次。顾惜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颜策帮忙把车子弄回原状再到屋里说话。      *****      进内后,待顾惜朝坐好,颜策便禀:“将军,一共十六人,已安排在镇上等候,这次需要的物资已接到宋晋的传书表明一切已安排妥当。也安排了人去发放风声了。”      “好!这十六个人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吧?”      “不知道。我只是对他们说我府老爷有一些的物品需要人帮忙运送,可因路线要经宋辽边境,无人愿意接受押运,所以要找一些略懂武功又不怕死的人帮忙。事成后只要不死的都会安排他们跟家人团聚。”      “嗯!县衙那边也做好交代了吧?”顾惜朝翻看着那十六个死囚的户籍资料。      “是的,已经跟各个要了人的县衙交代好。如有泄漏风声者,必杀之。请问将军,已经安排好谁和这十六个人一起运送了没?如果没有颜策愿意请缨。”      “不用了,一来你身上江湖味不重;二来万一那十六个人反抗或逃走,你未必能应付得了。你先下去安排那十六个死囚去远远地见上他们亲人一面,要他们知道他们的亲人都在我们的手上,最好不要有什么轻举妄动。”顾惜朝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杀气凝聚,这计划一定不能有什么意外。      “遵命!”正当颜策准备退下时就看到戚少商捧着药碗进来了,他突然明了顾将军口中那个有江湖味、武功又好的适当人选是谁了。在擦肩而过时两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来,今天的药。”戚少商把药放到顾惜朝面前,这书生将军啊,什么都行就是不按时喝药,非得自己每天都督促他喝药,活像他娘似的。      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少商,这个戚大当家,每天除了帮自己去勘测地形,画最新的地形图,有时和将领们练练手外,最积极热心的就是叫自己喝药,怕自己着凉。虽然他是荒废了一段岁月,身体差点搞垮了,可也不至于这样吧,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是不是太过担心呢?      看着顾惜朝的样子,丰润的双唇,有几分潋滟的眼神,煞是动人。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去,乱想个啥呢,戚少商暗骂自己。      顾惜朝一口气把药喝完,放下空碗,说:“大当家,惜朝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顾兄弟,你与我还何需拘礼,有什么,你尽管说,我戚少商定当鼎力相助。”      “大当家,你可记得我曾说过这附近经常出现马贼?”      戚少商点头,他记得,这些马贼除抢掠边关的一些城镇外,途经的商队也是他们的目标。之前他也一直奇怪为什么顾惜朝不采取应对策略,看来是早有安排。      “我们到来的这段期间,这帮马贼出现过两次,我都派人尾随他们,可两次当跟到接近辽军军营附近就找不到踪迹,再根据他们的每次的行动方式来看,他们应该不是一般的马贼,有可能是辽军假扮的。”      “可恶的辽贼,顾兄弟你是否已有对策?”戚少商问顾惜朝。      “嗯。”顾惜朝点头“现驻辽边境将领耶律宏是一个极易被胜利冲昏头脑和自大的家伙,一直都没有把长期积弱的宋兵放在眼里。所以这两次马贼的来袭我都特意放水,让对方觉得我们宋兵如以前一样无能,让他对我军放松戒备。”顾惜朝站起来走到戚少商跟前。      “之前我军的状态积弱、散乱,不可贸然行动,现经训练后虽谈不上是神勇之师,但也是时候应该尝试一下出阵杀敌了。我已让人先发放风声出去说有一队的物资会经边境,诱他们来抢,藉此我们就有借口了。至于这次的物资和人我都安排好了,大当家,因为你不是军中之人,而且武功高强,所以这次我想让你做这队诱饵的带队。不知能否?”      戚少商笑着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顾兄弟言重了,不过此去危机重重,充扮商队的人恐怕会有死伤。”      “大当家,那些人都非我军中之人亦非善类,反倒是你要小心他们途中会不会搞什么动作。”      “好,顾兄弟的计策我信得过,我就听你安排。”      “来,大当家,我细说给你听。”顾惜朝把戚少商带到案前,把计划详细告之。      隔天,戚少商按计划带着那十六个人出发去与宋晋会合。顾惜朝站在城墙上目送戚少商离去的背影,心中默盼:大当家,你定必平安归来啊!      *****      三天后,顾惜朝收到消息戚少商等人已与宋晋会合,从他处拿了八车的物资向边境出发。      又过了五天,戚少商一行人重新来到边境,趁其他人在驿站休息时,戚少商与接应他的颜策偷偷地换了其中三台粮车。整顿好后便出发。      自从收到戚少商从边境出发的消息后,顾惜朝这两天都在等消息,他无从解释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丝浮燥,一旁的颜策在上报事宜也没几句听进去。忽然他听到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心底的那丝浮躁顿时烟消云散,抬头看向门外那抹身影完好无缺地已走进屋内,只是脸上有点脏,身后还跟了两人。      顾惜朝踱步到戚少商身后,看着那两人。“他们是…?”      戚少商转身说:“十六人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都受了伤,所以我就带他们俩回来…”话没说完,耳边剑风呼啸而过,眼前银光一闪直奔眼前两人的咽喉之处。那两人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顾惜朝,你疯了么?为什么要杀死他俩?”戚少商瞪向顾惜朝,对眼前所发生之事感到难以置信。      顾惜朝面无表情把剑收回鞘中,道:“他们本来是要死的。根本不应该活着,现在就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这些天,我和他们相处,他们都抱着希望说这个任务完成后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以后不再干坏事了。我们出边关后遇辽兵假扮的马贼抢夺,他们都是拼了命去保护那些货物。”      “哼!若不是他们的家人都在我手上,他们会乖乖地听话吗?更惶论会尽力保护货物。”      “你...你还把他们的家人捉起来?顾惜朝你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丝毫侠义之心。”      看着戚少商眼里的愤怒,听着他的话,顾惜朝觉得很好笑,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战场上要的不是侠骨仁义的大侠。”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向较场走去。      “可恶!顾惜朝。”戚少商握紧双拳,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心底有种无力感,感觉就像回到连云寨拜香那天,杀生大帐外自己兄弟的尸体也是这样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帐内自己和各位寨主兄弟身中箱子燕,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忽视戚少商眼中的怒气,同时也不想戚少商对顾惜朝误会,一旁的颜策忍不住开口:“戚大侠,我觉得你错怪将军了。戚大侠你也知道,这十六个人本是死囚,找他们前我们是再三翻查卷宗,他们的确都是犯了该死之罪。而他们的弱点就是他们的家人,如果不把他们的家人掌握好,他们岂会轻易受控?若不是这次的事,恐怕他们已身首异处被扔在乱葬岗,他帮助了我们也算是临死前做了件好事,还可以留个全尸,顾将军还吩咐我们把他们好好殓葬。”      “可也不用非杀了这两人啊?他们拼命杀敌,为的就是活下来。”戚少商有点接受不了前一刻还是与自己联手杀敌的人,下一刻就倒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颜策有点明白将军离去前所说的那句话,侠义真的不适用于这个残酷的沙场上,特别是对于那些必须的牺牲。“戚大侠,若万一他们把消息泄漏出去,我们赔上的就是几万大军,而且他们都是罪犯,是本来已死之人,如果他们真能活下来未必是一件好事。你知道吗?当我们找到他们家人的时候,他们家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吗?每天都被人打、被人骂,走到哪都没人看得起,都被欺负。顾将军把他们的亲人带过来,一来是方便控制这十六个人,二来也算给他们亲人重新生活的机会,这绝对不是坏事。”颜策无奈地说道。      听完颜策一番话后戚少商顿感无言以对,心里暗嘲自己枉称知音,连这么一点事都可以动摇自己。想起刚才顾惜朝的冷然离去,便急勿勿赶往较场。来到较场,戚少商发现顾惜朝已经点好兵,一身银盔白甲骑在马上。戚少商牵过一匹马骑上,走到顾惜朝身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闻言顾惜朝看向戚少商,眼神有些复杂,有少许的不置信、有少许的激动、有少许的感动、有少许的谅解、还有更多的桀傲。“出发吧!可不能少了你这个重要的‘证人’。”顾惜朝轻声回应。      然后他喝令一声“出发”,和戚少商一起带领着三万军队浩浩荡荡向辽军军营进发。这是顾惜朝第一次出战,虽不是大战,但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第10章 第十章   10      辽军军营      辽军主帐中传出阵阵笑声,主座上的是辽军主帅耶律宏,座下站着的是他心腹萧凯,但在他身上的不是辽军军装,而是一身马贼装扮。“将军,你都不知道那些宋人被我们杀到屁滚尿流的样子是多么地可笑。”      “哼!宋狗就是怕死,看他们的军队就知道,垃圾一样。对了,那些东西都安置好了吗?”什么大宋军队,在他耶律宏眼里都不如一坨狗屎,看着自己国家的商队、百姓任人宰割都没反应,宋朝的将军无论以往还是现在都是无能的废物。若不是两国有和约在先,他老早就率兵去把宋人的地盘踏平。      萧凯得意答道:“请将军放心,都安置好了。”      “嗯。明天你连同前几次的东西挑选一下,有用的都送过去,余下的就自己看着办。”      “明白,有将军的支持,看来离主上大计成功之日真是指日可待。”      耶律宏闻言,脸色一变,立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事切勿宣扬,以免走漏风声,连累主上。你先退下,我已下令好好镐赏你和一众兄弟,大家放松开心一下。”      “谢将军,属下明白,属下先行告退。”萧凯行礼退下。      萧凯退下不久,就有一传令兵匆匆跑进来跪地禀报:“报将军,据探子回报在边境二十里外发现宋军军队。”      耶律宏轻蔑一笑,宋军有什么好怕的?能不能拿得稳兵器都成问题。不过,会这么靠近辽国边境还真是奇怪。“他们有多少兵马?谁带的兵?”      “不…不清楚。” 传令兵战战兢兢答道。      “废物,对方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他们顶多就五万人马,哼!免得被别人说我们大辽人多欺负人少,传令下去,点兵五万,我去会会他们。”      “是。”传令兵领命退下安排。      耶律宏来到城墙边,登上城楼放眼张望,果真在大概十多里外看到黑压压一群宋兵,不过他们阵型零散,每几十人分为一小队,看上去像有上千支队伍,好似天空散布繁星那样,难以清楚人数多少。见宋军看上去如此杂乱,耶律宏完全不屑一顾,看来五个月前新上任的宋军统领也是个酒曩饭袋,当初据闻他一上任时斩杀了之前的代统领,还以为会是个厉害角色,想不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走下城楼,示意打开城门,领着五万兵马向宋军出现的地方进发。      ******      广袤的大漠,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苍黄,天际苍寥,万里长空飘来一层薄薄的云彩。领着三万多兵马的顾惜朝见远方扬起厚厚的尘土,他一挑眉,终于来了,害他苦候多时。      辽军在距宋军几里外停下,一人从中走出,此人腰圆背厚、横眉竖目,眼中尽是轻蔑不屑,正是辽军统帅耶律宏。他领军前来,看到站在宋军前的是一个面容俊朗,全身没几两肉的书生,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看来宋朝真的气数将尽,竟交由一个孱弱书生来行军打仗,你们皇帝老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哈哈…!”耶律宏揶揄着顾惜朝和大宋皇帝,好些辽兵也跟着讽刺地笑起来。      讽刺的笑声听进宋军士兵的耳里简直是无尽的耻辱,他们都恨不得把这辽将扯下马痛揍一顿。感受到自军士兵的忍怒,顾惜朝打从心底觉得这个耶律宏也真够白痴的,有时阵前挑衅虽是在所难免,但他刚才所言非但没打击到对方反而把对方士气激起,真是适得其反了。顾惜朝露出比对方更不屑的笑容,睥睨之意显而易见,他冷哼一声:“书生的满腹才智比脑袋装草的草包强多了。”      “你说谁是草包?”      “谁答话谁就是草包。”      “你,混帐。”      “连对方主将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草包更混帐,看来你们辽国的情报信息也不过尔尔。我——顾惜朝,官拜四品将军,这个名字将成为你这辈子的恶梦,不要忘了,耶律草包。”顾惜朝的声音不大,但响亮,足令所有人听清楚他说什么,他傲气、自信,散发出来的气势把场面完全压得死死的,如耶律宏这样的壮汉感觉也是矮了一大截。      戚少商觉得自己的目光被这个信心满满、字字铿锵的顾惜朝深深虏住,如此张扬、自傲的顾惜朝才是真正的顾惜朝,他才华满腹、文韬武略,是应该雄心万丈,顾惜朝理应这样才耀眼。      “姓顾的,你别张狂。我们两国早已定下和约,如今你带兵犯境,可是撕毁和约向我大辽宣战?”耶律宏虽然是自大,不把宋国放在眼里,但这些规矩还是知道的,量顾惜朝嘴皮子再厉害、气焰再高又如何?      顾惜朝挑眉冷笑:“我看耶律将军误会了。我此番带兵过来是因接到我国商队被马贼抢掠的消息,我们探子追踪马贼踪迹至贵国边境附近就难查行踪,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带兵前来搜查。身为边关守将,保护边境行商的宋人安危本是职责之一,围剿马贼更是职责所在,况且此班马贼此前已多番作恶,我有义务将其除之。我想耶律将军不会包庇马贼吧?”      耶律宏一下接不上话,不给他们查就落得辽军包庇马贼的臭名;若给他们查,只怕万一查出什么,那可不得了。他与萧凯找心腹假扮马贼掠夺其实是为了帮主上筹集更多物资,此事本是不能张扬才只能以此方法暗地进行,若此事传到天祚帝耳中,那自己的项上人头可不保啊!      正在耶律宏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在顾惜朝旁的戚少商于辽军中看见了刚刚假扮马贼抢掠他们的萧凯。他稍稍提劲,以不卑不亢的声音说:“顾将军,我在辽军中看到刚刚抢夺我们商队的马贼带头人。”戚少商说完,顺带伸手一指,指着萧凯。      耶律宏心中一惊,莫非这是顾惜朝的诡计?现在察觉恐怕太迟,且见一步走一步吧!心虽是这样想,可他微妙的不自然反应还是逃不过顾惜朝,顾惜朝见耶律宏眼中闪过一丝惊乱,心中了然几分,自有计较。      “你是什么人?我等都是大辽精兵,何来你们宋人马贼?你不要含血喷人,污蔑我们。”耶律宏声音洪亮,说得大条道理、正气凛然,可一旁的萧凯却有了几分不安。      察人神色可能戚少商比不上顾惜朝,但若是说正气凛然的话恐怕世上没几人能与戚少商相比,他昂首挺胸,一脸正气,大侠风范表露无遗:“耶律将军此事并非我无中生有,我是刚被骑劫商队的领带队,是何人劫我财物,我岂会错认?而且刚刚劫我商物的马贼左手手背虎口下有一道疤痕,因是旧伤,所以颜色较浅,约两寸长,我敢肯定他左手一定也有同样的疤痕。”      面对戚少商的指证,耶律宏哑口无言,萧凯更是不自觉地缩了缩左手,他手背上的疤痕是几年前留下的,骤眼看很难发现,何况还是在打斗中,他真的没猜想到对方竟看得如此钜细靡遗,打从心底怯了几分。      眼见耶律宏的无言和萧凯的怯怕,顾惜朝心想自己和这个草包将军不一样,连敌方是何人都不清不楚,自己一早就查清楚耶律宏身边有个心腹叫萧凯,此人好大喜功、大事明白、小事糊涂,从他入手就是最易不过的了。      “哼!原来想撕毁和约的不是我们大宋,而是你——耶律宏将军,若果我把将军营中有人假扮马贼之事告知贵国的天祚帝,不知会如何呢?”根据适才观察,顾惜朝相信假扮马贼一事应该是耶律宏私下所为,辽帝是不知此事,而且他们还很不想让此事被辽帝知悉。      耶律宏恼羞成怒,他知道顾惜朝是有意逼自己承认,可这事无论如何明显,只要自己不承认,其他人也无可奈何。宋军一向积弱,据闻宋人书生一般都只是嘴皮子厉害,他带出来的军队岂可和自己的军队相比?只要今天自己把他拿下灭口,还有谁敢说一句?耶律宏主意已决,他一咬牙,大手一挥,喊道:“进攻!”辽军便排山倒海似的向宋军冲去。      ******      听到耶律宏下令,顾惜朝只是淡然一笑,他胸有成竹地在马鞍下抽出令旗一挥,瞬间战鼓擂动,旌旗摇晃,万千箭矢从宋军中射出在空中交汇,像雨一样射向辽军,那些冲在前的先锋兵纷纷中箭倒下,身上都中满了箭,跟箭猪没两样,怯于箭雨的威胁,辽兵一时半刻没法前进半分。      然后顾惜朝手上令旗两挥,战鼓声改,旌旗变动,原本看上去如星罗棋布毫无规律的宋兵急速变换着位置,前方负责冲锋的轻骑排列成锥形,重骑负责两翼,顾惜朝和戚少商退到此阵之后,身后的士兵列成环形防御的阵型,金鼓旗帜部署在中央。此番阵型变动在宋兵箭雨射完后完成,动作干净利索,没半点拖泥带水。顾惜朝令旗再挥,呐喊之声响彻云宵,前方先锋骑兵策马扬鞭如强力尖锥破入辽军。      耶律宏见此,知道这次自己轻敌了,这番恐怕会沦入恶战,不过自己胜在人数较多,应该还可险胜。两军交接,喊杀声、悲叫声,此起彼伏,每个人为能活下去、为能胜利在拼命厮杀,令原本还算平静的大漠顿成修罗战场,刀光剑影、鲜血横流,生死处于弹指间。      想他耶律宏可是一军之将,武功还算不错,所以他一路斩杀,也没几人能阻挡得了,他也懂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宋兵这次如有神助般英勇,多数都是靠顾惜朝的指挥,此次一战自己见识到他的用兵之神,此人以后必成大辽一统中土的阻碍,无论于公于私,此人绝不能留。      看着冲自己而来的耶律宏,顾惜朝冷声一哼,把手中令旗交给副官并嘱咐了几句便策马迎上。      ‘铿’一声响,顾惜朝的剑挡下了耶律宏向某士兵劈下的一刀,无视耶律宏眼中的不思议,顾惜朝格开耶律宏的刀,手中的剑方向一转改为刺向耶律宏,耶律宏急忙回神接下,谁知顾惜此招乃是虚招,直攻正上方的一剑突然改变方向改为刺向右边腹侧。幸好耶律宏多年的征战经验,锻炼了他有较快的反应,所以才勉强避开,不过右边小腹也略为擦伤。      两军主帅就这样交起手来,论武功顾惜朝绝对在耶律宏之上,可惜他身体仍处于恢复期,不能百分百的得心应手。而耶律宏胜在经验丰富、狡猾,几招接下他知道自己如若硬碰肯定不如顾惜朝,所以他选择回避战术,虽然身上有不少的擦伤,不过都不成大碍,他打算拖延时间,待援兵到来,再杀个片甲不留。      顾惜朝岂会不知他的意图,所以出招的速度加快,手中之剑的幽光在空中形成了一朵朵剑花。面对顾惜朝加快的攻击,耶律宏渐吃不消,他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萧凯,他打了个暗号,只见萧凯偷偷抬起右手瞄准顾惜朝,三支箭头泛着蓝光的袖箭射出直逼顾惜朝,耶律宏连忙勒马倒退几步,以免被毒箭所伤。      ‘铛、铛、铛’三声,三支毒箭均被戚少商挡下,原来在一旁的戚少商早觉萧凯异动,在萧凯抬手之际便策马前往。在戚少商挡下三箭同时顾惜朝左手一扬,神哭小斧脱手而出,风驰电掣般袭向耶律宏。当耶律宏反应过来时小斧已到眼前,避无可避,他只能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预计中的死亡没有来临,小斧只是把他的头盔撞飞,不过也轰得耶律宏的脑袋嗡嗡作响,鲜血从额角流出。小斧绕了一圈又回到顾惜朝的手里,看着狼狈的耶律宏,顾惜朝轻蔑一笑,道:“耶律将军,你看过白天的烟火没有?”      “顾惜朝,你还想怎样?”耶律宏大吼,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实是奇耻大辱。      “就是想请你欣赏下白天的烟火。”说完,扬手指向辽军军营方向。      耶律宏不看还好,一看后愣是在这炙热的大漠环境下冒出一身冷汗,只见他的兵营方向升起多缕浓烟,还不时看到火光,甚至还隐约听到爆炸声传来。“你...你...。”耶律宏的声音再无法镇定,他颤抖的声音透露出对失败的恐惧,这是他生平以来最惨痛的失败。      顾惜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淡淡的说:“你猜你们抢的八车物资里面有没有藏了我们的人?里面又藏有多少火药?我今天不杀你,是因为两国和约,耶律宏,你听好,有我顾惜朝一天,你们辽国都注定会输。”      难怪他的缓兵一直不到,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哈哈哈…”耶律宏仰天长笑,笑声苍凉,笑到声音都有点嘶哑了才会停下,说:“顾惜朝,今朝是你胜了,我耶律宏无话可说。萧凯,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全速回营救火。”      接到收兵命令的辽兵如潮水般撤退,宋军欢呼震天,谁也没想到他们能从辽兵对战中取得胜利,胜利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何况他们还是以少胜多,每个人对顾惜朝佩服到五体投地。辽兵远去,顾惜朝下令回营,留下了部分人收拾宋兵尸体。      残阳如血,天上的猎食者觊觎着地面上的丰盛大餐不断在空中徘徊,空中余下的几缕硝烟随风而逝,余下的残骸将被风沙掩盖,大漠又归于宁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11章 第十一章   黑,渐渐布满天空,夜空星汉灿烂,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布幕上。顾惜朝登上军营附近的山坡俯瞰军营,高处望下营中点点营火像天上掉下的星星,不时巡逻经过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坚守位置的哨兵,无一不显示军营的军纪。      距上次大败辽军已又五个月,那一役不但真真正正建立了自己的军中威望,还建立了士兵们的信心、士气。加上辽军受挫后没再骚扰宋境,所以平时操练顺利多了,也更见成效。自己这前后十个月来的心血没白费,终于把这支军队训练成像样、能打仗的队伍。      除了军队训练终见成效外,这五个月里,自己的身体也已调养好,还有,大当家的离开。在三个多月前,经各方多番努力,皇上终于提前免去戚少商监军之职,童贯之前让戚少商当监军这一着表面上是在耍性子脾气,实则是暗地里好方便打击金风细雨楼在京中的势力,所以一接到诣旨的戚少商便匆匆启程回金风细雨楼,好重整楼内事务。连大伙想帮他办饯别宴的机会也没有。      顾惜朝还记得,戚少商临别时很匆忙,只交待自己要养好身子,别太劳累外也没多说什么。戚少商刚离开时,自己是有点不习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嘘寒问暖,可渐渐因军中事务也没多少时间让自己感怀,只是在某个夜里可能会突然想起他来,徒添几分寂寞。      想起戚少商,顾惜朝不由得想起他们间的关系,戚少商说他们是知音,可自从他们再次见面到同赴军营后,他们间好像有了点微妙变化,戚少商对自己多了一份关怀、着紧,而自己对他好像也多了一份在乎。是不是他们间多了点什么,他们却不自觉的呢?      顾惜朝仰首望向满天星斗,虽是正值夏季,但大漠的夜还是凉如水,如果那人在肯定又会说自己不懂照顾好身体了吧!思及此,顾惜朝脸上不自觉扬一道微笑。      “行行重行行,   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   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   会面安可知?”      不知远方那人可安好?      ******      三个多月前,戚少商与顾惜朝匆匆一别,回到楼内把事务整顿,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回到房里也是倒头就睡,待事情基本解决都已是三个月后了。      某个晚上他在独自斟酌,突然想念远在边关的知音,他身体应该好了吧!重逢后他们好像没一起喝过酒,好怀念在旗亭的那几晚。戚少商转念一想,反正现楼内事情也解决了,离开十来天,杨总管应该应付得来,结果当晚戚少商就留下书信漏夜离开去边关找顾惜朝喝酒。      越近边关,戚少商发现自己对顾惜朝甚是思念,狠不得自己背上长翅膀飞过去。来到边关已是入夜,他买上两坛炮打灯往军营赶去,来到被告知顾将军不在营中,应该在附近视察。戚少商第一反应就是顾惜朝应该在山坡上,也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若有事要想,他总喜欢去那山坡上。      戚少商拿了两只碗,带上两坛炮打灯,登上山坡后老远就看到顾惜朝笔挺的身影,青色外袍在迎风翻飞,虽然他已是一军之将,可平时还是喜欢青衣书生的打扮。      再走近,顾惜朝那可称完美的侧颜呈现眼前,剑眉飞扬、目若朗星,鼻如悬胆,笑起来有点微鼓的人中,还有丰润的双唇,戚少商的视线沿着那漂亮的下颔线滑落到喉间的突出,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被那随风飘扬的卷发轻轻划过,痒痒的又挠不到。      听到顾惜朝星空下吟诗,戚少商觉得他似快要羽化飞升的月中仙,这一刻不抱紧下一刻即会消失不见,念及诗中之意,莫不是他也在想念自己?心底涌起一丝甜蜜,脸上笑意加深,忍不住唤了一声:“惜朝。”      熟悉的嗓音唤着自己的名字,顾惜朝转身,刚刚挂念在心的人已在眼前,恍如多番在梦里相见。“大当家””顾惜朝觉得不可思议,心中微微触动“你怎么来了?金风细雨楼呢?”      “楼内的事都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杨总管处理得来。我料想你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所以来找你喝酒。”戚少商把一坛酒递给顾惜朝,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夜里很是显眼。      看着戚少商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顾惜朝觉得自己在逐渐沉沦,心内正有什么在疯狂滋长。他坦然一笑,接过戚少商递给自己的酒:“记得大当家曾经说过喝酒是件快活的事,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就等你这句,来。”不知何时戚少商已席地而坐并把碗擦干净盛满酒。      顾惜朝跟着在旁坐下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擦嘴。“痛快,很久没这么痛快了!”      “最近军中状况如何?”      “军中之事已入正途,颜策他们三人也渐能独当一面,算是不错。”      “可我觉顾兄弟似乎尚有心事。”顾惜朝帮自己和戚少商倒上一碗酒,笑而不语。“若我没猜错,顾兄弟的心事与当今天下时势有关,我洗耳恭听。”      闻戚少商所言,顾惜朝又敬了一碗酒:“果然知顾惜朝者,莫若戚少商也。观看现今外族中,相比起辽和西夏,金虽与我国交好,但随着其日渐强大之势来看,却是不得不防,而且我知大宋有些重臣与金国交往甚密,若日后金国有心侵宋,今日的过密往来会为他日侵宋创造先机。”      戚少商明白顾惜朝一向不关心天下谁作主,他要的只是一展才华获世人认同。不过,他此时这番说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他知道自己心怀大宋安危,为免金风细雨楼在京中势力被削弱分化,才会警醒自己提防某些人和事。“顾兄弟所言甚是,戚少商自当铭记并尽绵力,来,这碗酒我敬顾兄弟。”戚少商与顾惜朝又互敬对方一碗。      ******      两人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聊着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一些琐事,一坛洒很快见底了。戚少商摇了摇酒埕说:“顾兄弟,这坛酒喝完了,我们把另外一坛也开了吧!”      等不到旁人的反应,戚少商扭头,见适才还与自己侃侃而谈的顾惜朝已闭上双眼昏昏欲睡,想不到他的酒量依旧,没有增长。看着顾惜朝略微长肉的脸庞,看来他有好好照顾自己。      戚少商站起,脱下自己外袍轻盖在顾惜朝身上。然后做出连自己都为之诧异的行为,自己竟把顾惜朝轻拥入怀,让他斜倚自己胸膛而睡。怀中人似乎有几分不适,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沉睡。      戚少商把下巴轻搁在顾惜朝顶上,鼻息间充斥着顾惜朝独有的味道,感受着心中那份悸动,他不是懵懂少年,自知这悸动的因由乃是情之所至。不知何时戚少商和顾惜朝间渗进了非一般的情愫,许是同赴军营后;许是再次重遇后;许是当年的旗亭初遇,他们就注定永远摆脱不了对方。      抚着顾惜朝特别的卷发,戚少商轻叹一句:“惜朝,你梦中可曾有我?”便闭上双眼入睡。      而戚少商不知的是被他拥入怀的顾惜朝也是梦到他们两人相拥而眠的景象。      是夜,繁星渐暗,恐扰情人好梦;凉风渐弱,为有情人间留更多温暖。      第12章 第十二章   长河已落,晓星已沉,大漠的天黑得早,亮得快,还沁着一丝清凉。惯了早起的顾惜朝在睡梦中醒过来,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很安稳,他看了眼身上的外袍,难怪怕寒的自己不觉得冷,原来大当家把外袍给自己了。      听到声响,早已醒来的戚少商转身看向顾惜朝,见他睡眼惺忪,几缕特别的卷发乘着微风在他的脸上嬉戏着,与平时狂傲自信的他不同,此刻的顾惜朝别有风情,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恐怕古时的潘安、宋玉也不外如是,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乱跳,这种感觉连以前对着息红泪时也没有。      见戚少商看着自己一动不动,顾惜朝冲着他莞尔一笑,晨曦的柔光映照在脸上,眉目也随之生动,像是溶化寒冰的暖阳。戚少商更是看的目不转睛,如此动人的顾惜朝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大当家,你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净在出神?”顾惜朝戏谑道,不知为啥,看到如此的戚少商,心情就是好,不知是否与昨晚睡得不错有关?      拉回自己出窍的元神,戚少商为自己的失神感到几分不好意思,略带几分孩子气的搔了搔头。顾惜朝见此更是开心,“难得百事缠身的戚楼主抽空来此,我军事务也暂稳定,不如与故人一起重游故地,可否?”      “你的意思是?”      “这里与连云寨相距不远,稍后我捎人送去拜帖,把军中事务交代颜策等人,明天我与大当家你重游连云,如何?”      “好,我期待着。”戚少商豪迈一笑,俩人能重到连云表明过去真成云烟。顾惜朝也跟着笑起来,心中却自有盘算。      顾惜朝坐言起行,一回到军营立即拟了张拜帖差人送去连云寨并和颜策等人交代相关事务,一切安排好后,便早早歇息。第二天一大早就与戚少商往连云寨出发。      ******      两人并没有急着赶路,来到连云寨山脚已是日昳之时,老远就看到山脚下旗帜飘扬,其中最大一面旗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穆’字。“看来老八已等候我们多时了。”戚少商语带笑意,自定居在京后自己与穆鸠平鲜少见面,只是偶有书信联系,这次能再与兄弟见面实是愉悦。      “能与大当家你再见,他自是兴奋,不过我可是个不速之客。”顾惜朝自嘲,他清楚穆鸠平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当时要不是戚少商一再阻挠,自己早已成为他的枪下亡魂。      戚少商想再说点什么,可已见老八迫不及待地策马过来,也只好噤声,下马笑脸迎向兄弟。      “大当家,我终于盼到你来了。”来到戚少商跟前穆鸠平一跃下马,满脸的激动,认真看去眼内还闪着几分泪光。      戚少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别经年,老八看上去稳重了不少,和当年什么都气冲冲的他已有区别。“好兄弟,别这样,都是一寨之主了,给其他兄弟看到惹笑话。”      “怕什么,在我心中你才是连云寨的大当家。”      安慰地笑了笑,戚少商知道自己这辈子赚得最多就是这帮兄弟,同时欠他们的也最多。“好了,不要让众兄弟在这里吹风。咱们回去再慢慢叙你我兄弟之谊。”一行来迎接的人在戚少商一句话下就浩浩荡荡往大顶峰进发。      来到大顶峰,戚少商见到不少当年的老脸孔,与他们一一寒暄过后才进入生杀大帐。其实和众兄弟再见面,戚少商自是兴奋,不过他一路都有留意顾惜朝,虽然其他人对他的脸色不算好,可终究碍着戚少商在场也没有刁难。而顾惜朝一路走来,他都能面对众人的不善之色,这才是最让戚少商松一口气。      进入生杀大帐,戚少商看到故景犹在却已物是人非,想当年和七位兄弟生死与共,如今只剩下他和老八,纵是再坚强的英雄也难免有几分伤感。看到突然添上几分落寞的背影,顾惜朝岂会不明戚少商所想,只是他从不后悔,为得自己所要,顾惜朝从不计较手段。      “大当家,杀无赦一事我不后悔。”朗朗之声响起,戚少商转身回望,顾惜朝眼内坚定之光表露无遗,无奈一笑,继而答道:“我知道,会后悔的不是顾惜朝。”两人四目相对,‘戚少商/顾惜朝,只有你/我懂你’,传递着只有彼此才会懂的信息。      可这话听在穆鸠平耳中真是何其刺耳,他简直气坏了,本来再见到顾惜朝已非他所愿,无奈此人已是一军之帅,而且据闻带军颇有成效,还以为他变了,哪知还是那副拽得要命的模样。他怒指顾惜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炫耀吗?哼!要不看在大当家的份上,这里才不欢迎你。”      “我不需要你的欢迎。”      “你…。”      “好了,老八,惜朝,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过去的已成事实,就算你杀了他,事实也是不会改变的。况且惜朝现在已在大宋边境带军领兵、保家卫国,也算是戴罪立功。让适当人的做适合的事去赎罪,总比一杀了之要好。”戚少商劝说穆鸠平,他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老是说不到两句就会吵起来。      这时,帐外有一个人走进来,此人书生打扮,身形又比一般书生健壮,相貌一般,不过脸上带着可恭的笑容,他向戚少商和顾惜朝作了个辑:“在下严乐,早已对当今江湖上群龙之首金风细雨楼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的威名如雷贯耳,今天能一睹阁下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戚少商抱拳回礼:“请问您是…?”      “你看,我开心过头都忘了向你介绍。这位是寨中的军师——严乐,他的点子可不少,寨中的事也多亏他的打点。”穆鸠平连忙为戚少商介绍来人是谁。严乐转向顾惜朝:“这位肯定是顾将军,将军虽委任不久,却已威名远播,严乐也实为之敬仰。”      “严军师客气了,我与戚楼主已多年未到连云寨,想必戚楼主与穆寨主肯定很多旧情要叙。而我也想重游故地一番,奈何记忆不太清晰,请问严军师能否当我向导带我重游连云寨呢?”顾惜朝对严乐客气极甚,字字恳切。      严乐也不好推托,与穆鸠平、戚少商招呼两句后便带顾惜朝四处游看。剩下戚少商和穆鸠平两人在大帐内好好叙旧。      ******      夜幕降临,连云寨大排筵席为戚少商洗尘,一干人喝得不亦乐乎。相对下戚少商有点心不在焉,顾惜朝措辞推托不参加这个宴会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内,那书生将军本就不喜这样的聚会,更何况这里没几人会对他和颜悦色。不过自己就是放心不下,还是去看一下他吧,戚少商借意要上茅房,离开了大帐向顾惜朝休息的地方走去。      敲了敲门,“请进。”房内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戚少商推门而进,顾惜朝好笑地看着他:“大当家怎么不和自家兄弟好好畅聚一番,反倒来这里冷冷清清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不?”      “我又不是什么王孙贵胄,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对待,那宴会本就是为你大当家准备的,我去,怕会扫兴。”      “惜朝,谢谢你。”      “谢什么?重来连云你开心之余,我也得我所需,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不过…”顾惜朝不解地看向戚少商,“什么时候叫我‘惜朝’了?”      戚少商坦荡一笑:“我觉得比顾兄弟叫着顺口,惜朝,多好听的名字,不叫可是浪费了,可以么?”      顾惜朝失笑摇头,眼中释然:“土匪的本质还是改不了,大当家,你快回去宴席,要不你那些兄弟还以为自己招呼不周,惹你不高兴了。”      “嗯。”看到顾惜朝一切安然,戚少商也算放下心中不安,便回筵席上与众兄弟一同畅饮高歌,好不尽兴。      众人喝了一个晚上,好久没有这么淋漓痛快了,寨里的兄弟因不胜酒力倒下了不少,剩下清醒的人屈指可数,戚少商和穆鸠平就是其中两人。“老八,看到连云寨在你的打理下上下一心,我这个前大当家的,也感到无比欣慰。”      “大当家,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们随时在等你回来主持大局。”      戚少商摆了摆手:“过去的终究过去,连云寨现在的大寨主是你,我也有我自己的应负的担当。”      “大当家,那你就多留两天。”      “不了。我和顾惜朝都有要事在身,这次抽空过来也算是偿我心愿,晚点我们就辞别。不知再见会在何年,你可要继续好好打理好连云寨。”      “大当家的,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和顾惜朝有的是血海深仇,当年你放过他,如今更保他为将,这是为什么?”      “我和顾惜朝有太多的说不清楚,把过去放下,现在或许才是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当然,还有自己对他那份特殊的情感,又怎么可能向他人说得清楚。      穆鸠平听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大当家的脾气其实也是很犟的,要不当年红袍姐一再表示顾惜朝有问题,大当家都不听还偏要他做大家的大寨主,但顾惜朝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大当家的眼光没有错。或许顾惜朝是大当家一辈子都跳不出的坑吧,一遇上他,大当家就会变得很不理智。      第13章 第十三章   当天正午,戚少商和顾惜朝在穆鸠平、严乐和部分寨里兄弟的送别下离开了连云寨,穆鸠平便回大帐休息,一觉醒来已到哺时,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去找吃的,走出大帐,却见严乐满脸笑容的在帐外守候,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从没见过的人。      “严军师,这些是什么人?”穆鸠平觉得气氛有一丝不对劲。严乐依然带着一脸的笑容说道:“穆寨主,你知道吗?昨晚除了大帐里喝的酒是没问题外,大帐外其他人喝的酒我都下了麻药,很多人又宿醉没醒,戚少商与顾惜朝已离开多时。我来连云寨半年,等的就是今天,连云寨此时如同俎上肉,毫无反击之力,穆寨主,你若乖乖交出连云寨,我可以饶众人一命,要不就莫怪我血洗连云寨。”      穆鸠平听得脸色都变了好几次,目露凶光死盯着严乐:“可恶…姓严的,你竟然出卖兄弟。”      “哈哈!”严乐冷笑两声,“跟你们立约的是严乐,不是我。纵然天打雷劈也与我无关。”      穆鸠平手执武器,横眉怒目,枪头指着严乐:“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严乐大笑起来,样子好不得意,只要控制了连云寨,主上的事就等于成功一半,自己必有重赏。      “他不是姓严,他姓萧,原名叫萧乐,是辽军副将萧凯的胞弟。”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严乐听到此声,不自觉浑身打了个冷战,笑声也卡在喉咙里,他转身定睛一看,两道人影已闪到穆鸠平身旁,来者正是应该已离开多时的戚少商和顾惜朝。      “你们…?”严乐,不,萧乐对来者感到万分愕然,怎么会这样?      “不止我们。”顾惜朝冷眉一挑,举手一扬,周围立马出现上百名宋兵将他们团团围住。“还有你布置在山下的数百名士兵,也给我们制服了。你会螳螂捕蝉,难道我不会黄雀在后吗?”      戚少商接着说:“还有你那些所谓下了麻药的酒,我早已让老八着人悄悄换掉,没有人上你的道。”待他说完后,一堆连云寨的子弟兵从四面八方涌上,顿时,本来空荡荡的大帐外站满了人。      “看来我是低估你了,顾惜朝。”萧乐咬牙切齿,他好不甘心,就差一步,结果现在全成泡影,“不过,我带上的这些可是死士,他们的身上绑满了□□,谁敢踏前一步,我们就同归于尽。”说完,萧乐身后的十几人都掏出火折子,拉开外衣,露出捆在腰间的□□。      众人见此都不敢踏前一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乐等人逃出重围。“可恶,为什么要故意让他们走。”穆鸠平忿忿不平,他非常不满顾惜朝这个特意的安排。      “老八,如果不放他走,根本查不到谁是幕后主谋,拿下他简单,但我们要的是连根拔起。”戚少商解释着,从顾惜朝说要和自己重游连云开始,他就猜到一切不是这么简单,因为连云寨对于自己虽然意义非常,可对于顾惜朝来说绝不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他这么热情邀自己去连云肯定有他的目的。      果然,在来连云寨时,顾惜朝就向自己说起这一趟的目的,原来,在五个月前那一战后,他对耶律宏要派亲兵假扮马贼一事觉得非常奇怪,便着人去查探,一查之后发现那些抢来的物资都改运去大宋,这样看来他们幕后还有人主持着这一切。      尔后,他还查到萧凯有一个胞弟名曰萧乐,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韩药邪的徒弟,而这个毒医三年前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      于是,顾惜朝就大胆推测这个幕后主谋,若意在大宋和辽国,那控制边关就是关键,辽国那边他已安排了耶律宏,那在宋这边最快的插手、又不会惊扰到朝廷的方法就肯定是控制同在边境的连云寨,所以他就查了连云寨的情况,发现这个半年入寨的严乐最为可疑,就派人监视了他一段时间,果然发现他偶有和辽的密探联系。这次恰好戚少商回来,顾惜朝就有借口上连云寨探此人虚实。      戚少商当时听完顾惜朝的解释后,无不佩服他的运筹帷幄,这人的真是惊才绝艳。      所以在生杀大帐顾惜朝带开严乐一来好借机查探,二来也好让戚少商有机会向穆鸠平说清所有事情和检查由严乐负责的酒水。晚上顾惜朝不去参加晚宴除了真心没兴趣外,就是要安排今天这场戏,他还要特意放走萧乐,让他带自己去找这个隐藏得极好的幕后主谋。      “哼。”穆鸠平无话可说,是这次顾惜朝挽回了连云寨的一场危机,不过受顾惜朝差遣还是非常不舒服。      “好了,老八。你以后小心点,我们也要出发了。”      “大当家,一路上小心。”      说完,戚少商和顾惜朝头也不回地真正离开了大顶峰。      ******      两人策马一直快到山脚,戚少商却停下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和当年基本无异的景色。      “大当家,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顾惜朝见戚少商停下以为发现什么不对劲,所以也勒马停下。      “没有,原来我们到这里了。可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喊过话的。”      顾惜朝闻言才留意看了一眼周围,他记起来了,当年他们就在这里隔着空谷喊话。“哦,我记得,你还撂下狠话,说想要杀我就一定能杀,那时你还拖着阮明正,中了箱子燕。”      “那时我的确好不狼狈,转过头还被老八指着骂是通敌卖国。”想起自己当时的样子,满脸的污血,戚少商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当时,他还对顾惜朝恨之入骨,不过现在想来,或许这个恨的背面早就渗透了其它感情。      “你…有后悔没杀了我为兄弟报仇吗?”顾惜朝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可语气还是透着一丝担心,恰好就被戚少商听出来了,他坚定的向顾惜朝说:“我没后悔。”看着戚少商刚毅充满阳光气息的脸庞没有一丝闪缩的神情,顶天立地的气概,顾惜朝那么一丁点的担心也没有了。      “惜朝,关于韩药邪的下落,我已传书回楼让杨总管彻查。我与你就在此分别,我会跟着萧乐的行踪查出幕后之人,你放心回去军营吧。”      “不行,我与你一同追查。”顾惜朝断然拒绝戚少商的提议。      戚少商一听很紧张:“你是一军之将,不能不守军命长时间离开军营的,让朝廷知道可是祸及杀头。”      “大当家,你信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很想会一会这个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把主意都打到大宋和辽国。”      看到顾惜朝眼内的决心,戚少商自知就算不让他管,他也会偷偷跟上,倒不如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无奈叹了口气:“那你自己要小心。”      “嗯~你放心,军中事情都交待好了。我们快沿着探子给的暗号追上去吧。”顾惜朝说完便扬鞭策马跑去。大当家,还有一事我要查明,就算朝廷降罪下来也在所不惜,顾惜朝心内暗想。      戚少商策马追上去,他也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保护顾惜朝,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帮他顶着。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戚少商和顾惜朝沿着暗号一路追踪,最后竟来到京城,阻止顾惜朝的前行,戚少商道:“京城不比其它地方,各处都有不同派别的眼线,你还是不要贸然进城的好。”      “都已来此,不差这一步了。”顾惜朝毫不畏惧,从决定离开军营开始,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样吧!”戚少商见不能阻止顾惜朝,只能帮他退一步打算,“你还是乔装一下才进城,进城后你不要乱走,也不要在客栈落脚,我在城南有家酒肆闲置着,你暂且到那居住,会比较不起眼。”      顾惜朝点头算是应允,两人稍微乔装一下才进城,进城后顾惜朝表示还是想先看看萧乐最终到了什么地方,拗不过他的戚少商也只能先和他循着暗号一直来到一座红墙琉璃瓦的大宅,两人把大宅的位置默默记心上,打算择日再探究竟。      两人来到戚少商品中位于城南的酒肆,门口的酒旗上写着‘旗亭酒肆’四字,顾惜朝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径直走进酒肆,诚如戚少商所说这里是丢空的,不过还挺干净。      “这里是红泪以前置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后来她走了,我就把这里顶下。不过也没心经营,所以一直空闲着,有空就打扫一下,所以也不会太脏,你先在这住下吧。”      “好。”      “我要先回楼里一趟,看看杨总管那边有没有探到什么消息,你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      “等一下。”顾惜朝阻止要离开的戚少商,从怀里拿出几封信函递给他,“给杨总管吧,这对你或金风细雨楼来说都是极有利的消息。”      “这是什么?”      顾惜朝没再答理戚少商,如果现在让他看到信函的内容,他肯定不愿带给杨无邪。      戚少商见顾惜朝没应睬自己,知道信函的内容一定非同少可,“在赶来的途中,你说有些事情要处理耽搁了两天,就是因为这个吗?如果你不愿说,我是不会交给杨总管的。”说完,就把信函塞回给顾惜朝。      “你…。好,你不给就罢了,这些信不但可以保你和金风细雨楼,更可保我一命。不过,你不领情,我也不勉强。”然后就作势把信往怀里放。      闻言,戚少商一把捉住顾惜朝的手,把信抢回:“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擅自离开军营,这就是我的底牌。你拿给杨总管吧,然后再打开来看就会明白。不过,你要彻记,这东西绝不能交给其他人,包括六扇门。”顾惜朝再三叮嘱,他怎不了解戚少商的侠义脾气,如果现在让他知道信函内容,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送到六扇门。      “好,我快去快回,你一定不要私自再有什么行动。”      看着戚少商离去,顾惜朝叹了口气:大当家,我有直觉,恐怕会有麻烦找上门,到时就不到我能控制了。      ******      有句话说的好,好的不灵丑的灵,正如顾惜朝的直觉,在戚少商离开没多久,麻烦果然自己找上门了。酒肆里的顾惜朝本来想进房休息,怎知酒肆的门被人‘嘭’一声打开,先进来的几个一看就知道平时是狗仗人势惯的,一副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样子;接着进来一个小白脸跟班,厌恶地看了一眼酒肆,好像有多脏似的,挑了个位置使劲擦干净,然后他一转过头就毕恭毕敬地向门外说了声:“大人,请进。”一个上了年纪但保养得不错的男人慢慢走进来,有点富态,下巴干净得一点胡渣子都没有。      看见来人,顾惜朝挑眉淡然一笑,撩衣跪拜:“下将顾惜朝参见童大人。”      原来来人正是当时带着圣旨去赐封顾惜朝、又请了懿旨任戚少商为监军的童贯。童贯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哼,顾将军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擅离职守,抛下军务跑到京城来,可就不怕颈上人头不保?”      顾惜朝但笑不语,童贯平时见的人都是对自己阿谀奉承,何时被人如此冷落忽视,不由怒从心来,但冷静一想,顾惜朝如此毫不畏忌,肯定有什么在手。他示意让两旁的人先行退下,留下自己和顾惜朝两人在酒肆内。      “童大人让手下都在外守候,就怕不顾惜朝吗?”      “你杀了我,你认为你可以离得开京城吗?就算你走了,还有金风细雨楼可以算这笔帐。而且你都敢回来京城,与你独处我又有何不敢?”童贯虽然年纪不少,始终在官场浮沉多年,早已成老狐狸,该有胆量还是有的。      没有正面回童贯的话,顾惜朝从包袱掏出几封信函:“这些是我拿到的信函临摹,原信我已放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我有什么万一,童大人所干的好事就会公之于世。只要我办完要办的事,我就会离京,这些事也密之不宣,童大人的晚年也可以继续过得安稳舒畅。”      童贯把信函拆开一一细读,脸色逐渐变得极之难看。      “这些信如果交到诸葛正我手上,不要说你,就连另外那位大人恐怕也自顾不瑕。”      “顾惜朝,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也是求自保。想当时我是一名连朝廷都懒得追捕的罪犯,劳烦童大人你亲自赐封,而且还是大人自动请行的,恰好途中大人闹肚子不舒服耽搁了几天。所以呢我就好奇关心一下大人当时途中的病情,哪知竟然查出原来大人与金人有交易往来,贩卖的还是国宝和军备。然后,我又继续关心大人的事情,结果查到宣和元年,统安城一战,我军战胜西夏一事原来是有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事实是宋军前后丧师十万,领军刘法更是坠崖足折,被夏卒斩首。”      童贯已是气得脸都成猪肝色,心想顾惜朝此人不能留下,可又碍于他手上有自己的罪证,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好的方法。      而顾惜朝又岂会不知这等同于在捻虎须,不过在答应戚少商到边境拜将时早已骑虎难下,他们早当成自己与金风细雨楼、六扇门是一路的,现更掌握边境大军,迟早定必除之,所以待自己站稳阵脚后就安排人去查探童贯的事情,以求有底牌在手。不过现在这底牌已交给了戚少商,就算以后他们想动他半分也难,这样算是报了他对自己的相知之恩。      连忙把临摹信函撕碎,童贯一拍桌子,他再也坐不下去,他站起指着顾惜朝,怒气冲冲地说了句:“做完你要做的事就快滚回去,要不我可懒得再跟你客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终于把这大麻烦撵走了,把酒肆的门关上,可眼皮还是在不停的跳,难道还有麻烦找上来?顾惜朝有种麻烦会接踵而来的感觉。      ******   果然童贯等人走了不久,酒肆那道可怜的门又被一脚踢开,顾惜朝看着那道可怜的门,想它也不丑,怎么今天的命运就这么悲哀呢?      “顾惜朝,果然是你。我们的人说在城外看到个青衣书生装扮,头发有点卷的人,我还以为他们看错了,原来你真的追踪我到京城来了。”这次的来人是萧乐,脸上没有了那虚伪的微笑,换上一脸恶相,后面跟着一堆打手。      来者不善,顾惜朝趁众人没留意悄悄拿出藏在袖中的小刀,在放包袱的桌上刻了个‘辽’字。      见顾惜朝完全不甩自己加上之前筹划多时计划被他识破,萧乐对此人真的恨之又恨,不过主上有话在先,需要有礼地把他请回去,要不真想先狠狠教训他一顿再说。“顾惜朝,我们主上有请,你跟我回去吧!”      顾惜朝还是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萧乐。萧乐被他看到发毛了,怒喊:“你装咙扮哑都没用,你非跟我走不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当家,希望你看到我留下的字,我在那等你来。思及此,顾惜朝拍桌而起,众人纷纷戒备准备迎敌,哪知顾惜朝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带路。”便扬袖率先离开,不理目瞪口呆的众人。      第15章 第十五章   在顾惜朝和萧乐离开后约一盏茶时间,戚少商终于赶回,他的心很不安,刚刚在楼里,杨总管告诉自己,已探到毒医韩药邪的消息,他现在就在那座琉璃瓦大宅内,还有那些信函的内容,他没想过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原来顾惜朝已查到这么多的事情,而且还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岂会不明白他的用心,他是怕万一当自己不再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时,这些信还可以保自己一命,可那人就不为自己想一下吗?他的命也在风雨飘摇之中啊!戚少商不禁为顾惜朝的举动心疼,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带着他离开,什么江湖的事、大宋的安危再也不管了,可恨自己还是不能放下。      戚少商不知的是这些信函以后将成为指证那帮恃宠乱政、败坏朝纲的奸臣的重要证据之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酒肆,看到门没有关上,戚少商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不祥之兆涌上心头,进到酒肆内已看不到顾惜朝的身影,瞧见放在桌上的包袱,莫非发生什么事了?走近桌边细心察看发现包袱下压着少许木屑,推开包袱,看到桌上刻有一个‘辽’字,他立刻明白了。若不是怕楼里人多口杂泄露了风声,还真不该让顾惜朝一人在这里,但想不到仍是被发现了。戚少商旋即离开,他先赶回楼中找杨无邪安排后援事宜,就马不停蹄的独自先行去救顾惜朝。      ******      顾惜朝随着萧乐进入了那座大宅,宅内与一般大富之家无异,只是一层又层的院卫,好比皇宫禁地,来到宴客厅,主座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留着山羊胡子,目光犀利的男人,旁边站着一个发须皆白,可脸色红润的老头。      萧乐向主座的人恭敬的行了个君臣之礼,说:“主上,顾惜朝带到。”      “免礼。顾将军请坐,多有得失之处,还请谅解。”被萧乐称为主上的人对顾惜朝甚是有礼。“来人,还不快奉茶。”      可顾惜朝一点都不卖帐,就站在厅中不坐,也不说话。萧乐看不惯他如此视一切如无物的态度,连声指责顾惜朝不懂礼貌,什么大不敬。      “哎!”主座那人举手阻止萧乐的责骂,“汉人有句话叫‘恃才傲物’,以顾将军的才华的确何需对他人谄媚。”      “汉话没学好就不用胡乱套用成语,耶律淳。”      “放肆,竟直呼主上姓名。”这下连那白发老头都忍不住了,连忙出声斥责。      哪知耶律淳不怒反笑:“哈哈哈~顾将军果然厉害,竟能猜到本王的身份。”      “能在辽国安排亲信守关,暗中筹集物资,还想称帝的,辽国也只有你耶律淳了。只是猜不到毒医韩药邪成为你的堂下。”      耶律淳笑得更开怀了:“顾将军真是奇才啊,与其为宋国这种已穷途末路的国家效力,倒不如投于我们大辽,就算本王现在不是帝皇,也可以安排你做个将军;之后本王肯定能登上辽帝之位,到时你便是我们大辽的南院大王;若他朝一统河山,天下兵马大元帅定是顾将军囊中之物,到时你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      “你还是先学好你的汉话吧,‘穷途末路’哼!真是贻笑大方,如今的辽何尝不是日暮途穷,还学人一统河山,好一个春秋大梦。”顾惜朝的话绝对的是气死人不偿命,耶律淳本来的满脸的笑意听到后也拉长了脸,这个人太不识好歹。      “顾惜朝,你现在已有如瓮中之鳖,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简直不识抬举。”白发老头就是三年前在江湖上消失的毒医韩药邪怒言。      “韩药邪,施毒用药我肯定比不上你,但论武功,凭你们就想挡我?”      “嘻嘻嘻~!”韩药邪奸笑几声:“你说对了,武功我真不及你,可施毒用药你远远比不上我,你以为不喝茶就没机会向你下药吗?在这薰屋的香料中我早已混入软筋散,算算时间应该快生效了。”韩药邪话音刚落,顾惜朝便觉得四肢无力,虚软倒地。      “我还是小看了你们。”顾惜朝从牙缝中狠狠泄出一句话。      “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什么兵不厌诈吗?顾惜朝本王念你先能重整弱军,再以少胜多,接着还识破占夺连云寨之计,实能称上是人才,本王有惜才、爱将之心才处处恭敬,可你却不领情。既不为本王所用,你就有如绊脚之石,只能铲除。”与适才的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大相径庭,此刻的耶律淳恶形恶相,怒目圆瞪,恨不得将顾惜朝除之而后快。      此时,庭院外一阵骚乱吸引了厅内众人注意,一个守卫连滚带爬地进来报道:“外面闯进来一个白衣汉子,武功很高强,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正往大厅这边来了。”      他来了!顾惜朝低下头掩饰着眼内激动之情。      ******   再次来到琉璃瓦大宅门外,戚少商毫不客气扬手一掌就把那扇厚重的朱门轰开,院子里众院卫都吓呆了,见此人身穿白袍,一身正气中带着霸主之气,手握寒气逼人的宝剑,单凭一掌就可以打开闩上的木门可见内力何其深厚,好不气势。面对霸气逼人的戚少商,众人尚未动手就已怯几分。      当戚少商踏入宅子十步后才有人猛然醒悟,呼喊道:“大家上,杀啊!”。这些院卫中多数都是从江湖上找来的三教九流之辈,实力参差,响应冲上的都是一些想邀功的势利之徒,有些能耐的见来人气势深知不妙,皆作观望之态,保命才是上策。戚少商的身形和剑都快如闪电,对冲上来受死的人也不留情面,几乎都是一剑一人,很多人还没搞清什么回事就已成剑下亡魂。      渐渐地,众人只是重重围着戚少商,却没人再敢往前一步,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惜朝被带去哪,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到,面对如此僵持的局面让本来已心急救人的戚少商更心烦气燥。他顺手一抓,随便捉住个人,被他捉住的那人吓到整个身子不停在抖,就连声音也是抖的:“我…我只是…请来当…护院,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主子刚刚是不是带了个青衣书生回来?去哪了?”提起那人,戚少商厉声问道。      那倒霉鬼抖着手指,指了指宴客厅的方向,戚少商看了眼他指的方向后,一手把他扔开,提成内劲用浑厚的声音说道:“我是戚少商,想必这里有不少人听过我的名字,我明白大家都是受人钱财,何必为此丢了性命,不如就此离开,要不休怪我剑下不留人。”      其实在听到戚少商的名号时,很多人已顿生退意,如今听戚大侠如此说,不少人狼狈逃走,剩下的寥寥无几基本都是耶律淳带过来的辽兵。戚少商向着客厅方向狂奔,途中谁挡谁丢命,如入无人之境。      戚少商才不管到底有多少人倒在自己剑下,他现在满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惜朝,你千万不要有事,要等我。      第16章 第十六章   耳听外面的骚乱越来越近,屋内除顾惜朝外,其他人都有点慌,能在这么短时间逼近,可见来者不简单。“快,快动手把顾惜朝杀了。”最先反应过来的耶律淳马上吩咐堂下的人把顾惜朝解决掉。      一个离顾惜朝最近的侍卫闻言便举刀要向瘫软在地的顾惜朝劈去,可刀还没落下却见一道银光横穿了他的身体,一把寒光逼人的宝剑从他后胸贯穿而过,此人亦一命呜呼。接着一道人影快速晃到顾惜朝身边:“还好,赶上了。”      “韩药邪在薰屋的香料中混入了软筋散。”顾惜朝咬牙道,如果能选择,他真不愿让戚少商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从顾惜朝不忿的眼神,戚少商读懂了他的不甘。“来,这是树大夫留下的药丸,一般的毒都能解。”没多说什么,就把从楼内带来的药丸塞到顾惜朝的手中,幸好回楼交代时想起韩药邪用毒极之厉害就预先服下这防身的药丸,又顺手多带一颗。      把药交给顾惜朝后,戚少商把插在尸身上的逆水寒剑拔起,原地横扫一圈把冲上来的众人统统扫下。      韩药邪和萧乐都知道这里全部人加起来都不是戚少商的对手,根本就是螳臂挡车。“萧乐,快带主上离开,你们都给我去拦住戚少商。”韩药邪按下机关并吩咐护在耶律淳身边的萧乐,同时斥喝其他人去攻击戚少商。      主座下的暗道应声打开,正在调息的顾惜朝看到欲逃跑的耶律淳也顾不上太多,动功弹地而起,运足十成功力在掌,向耶律淳飞身劈去。韩药邪见他来势汹汹,只能硬起头皮挡在耶律淳前方用全身的内力接下顾惜朝这掌。韩药邪虽然是老江湖,不过武功只能算是中流之辈,硬生生接下顾惜朝一掌被弹飞撞墙,顿感五脏惧裂,血气翻腾,一口污血喷出。      “耶律淳,别想跑。”打飞韩药邪后,顾惜朝又立即横劈一掌把萧乐打开。此时,在主座下的暗道入口已打开,顾惜朝更加心急,踏前几步再次运足全劲推掌向耶律淳,顾惜朝以为这次必拿其狗命,谁知耶律淳急中生智,伸手入怀随手拿了包药粉便撒向顾惜朝,因距离过近又事发突然,在顾惜朝掩面屏息前已吸入少许。      这一刹那的机会,已倒地一旁的萧乐拿出怀中的雷火弹,大喊一声:“主上,快走!我炸死这混帐。”语毕,则把雷火弹扔向顾惜朝,可顾惜朝仍不为所动,一心要致耶律淳于死地。一道人影闪进,向着雷火弹一剑挥去,所有雷火弹被悉数弹回,然后来人抱着顾惜朝向后弹出。      落地时,轰隆爆炸声响,暗道入口已哑然关上,座上没有了耶律淳和韩药邪的身影,只剩下萧乐那被炸到七零八落的残骸。“你不要命了吗?”戚少商向顾惜朝吼道,若不是自己早一步过去,恐怕现在顾惜朝的下场就和萧乐一样。      顾惜朝自知理亏,别过头不哼声,他一心只想杀掉耶律淳以除后患,实没想太多。“刚才你不是吸入了药粉吗?有没有觉得不适?”吼完后戚少商想起刚刚耶律淳撒向顾惜朝的药粉,应该也是出自韩药邪之手,连忙询问。      “没事,我吸入的不多。”      “韩药邪应该来不及走入密道,他肯定还在宅中,我去找他拿解药。”      “那我找找暗道的开关看能不能追得上耶律淳。”      “我救你一命,你的命是我的,给我呆在这儿好好调息,等杨总管他们来了再行动,如果你再妄动,我就跟你好好算账。”戚少商怒了,心痛顾惜朝总是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他不想失去这个人,就算当一辈子的知音也好。      “我若不从,你又奈何?”顾惜朝反唇相讥,可笑,他顾惜朝什么时候要人教训来着。      “你…”戚少商觉得自己气得快被吐血,瞄到刚踏入堂中赶来支援的杨无邪,他二话不说伸指点了顾惜朝穴道,把顾惜朝推给刚打算开口说话的杨无邪。“杨总管,请帮我看着他,这里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说完也不管杨无邪能否反应过来就转身进内院寻找韩药邪。      杨无邪看了眼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顾惜朝,那双眼都快把楼主的背盯成马蜂窝。哎!这麻烦可真大。      ******      来到内院找了几个房间都不见韩药邪的身影,担心顾惜朝的戚少商添几分忧虑,他直觉那药粉肯定有问题,可找不到韩药邪根本无计可施。找着找着,空气中飘来有点刺鼻的味道,循着味道寻去,戚少商在院中的角落找到个房间,从窗外看房里有个很大的架子,上面摆着很多瓶子,房中还有个炼丹炉,很明显这肯定是韩药邪炼药的房间。      戚少商大喜,正想推门入内之际想起韩药邪此人奸诈狡猾,说不准又会在何处施毒,还是有备无患安全点,他深吸口气,屏气静息后用脚踢开掩上的门。      进到房内,细听下还有一道时重时轻的呼吸声,不像是有意埋伏,倒有几分似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在房内四处寻找,戚少商在最阴暗的一角找到面如死灰,奄奄一息的韩药邪,他胸前已被血水湿透,恐怕连抬手也成问题,应该不会构成威胁。      走到架子前,面对整架子大小各异的瓶子,戚少商一筹莫展,他连顾惜朝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又如何找解药呢?      “嘻…嘻…嘻。”像是来自地狱幽魂的笑声,嘶哑、无力,还透着几分阴森。“戚楼主,需要…我…帮忙吗?”      转头看向阴暗角落中披头散发的老人,满脸的血污、涣散的眼神、虚弱的气息,戚少商盯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人用毒如神,还是小心点好。      “是…想知道…顾惜朝…中的…什么…毒吗?”      戚少商还是不哼声。      “戚楼主…好小心啊…连话都不敢说。”又呕出一口血,不过韩药邪还是继续说:“桌上…有…我的札记…第二十三…页。”      大步跨到桌前,上面果然放着一本札记,刚想伸手翻页,停在半空想了想戚少商改用掌风翻开书页,到了第二十三页停下细看,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想不到顾惜朝竟然是中了这样的药。      “戚楼主,我…没骗…你,药是我…亲手…交…给主上,即使…少许…都有…很大效…力。”咽了口气,韩药邪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不过想不到顾惜朝居然会中了那种药,想起也畅快,现在更可以拉戚少商跟自己陪葬,老天也算待自己不薄了。“解药…在…从上…到下…第十六行,从…左…数起…第五瓶。”看到戚少商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冲到架子认真找那所谓的‘解药’,韩药邪无声的笑起来,费力拿出火折子,悄然点燃了早已埋好的火药,打算和戚少商一同葬身火海。      “戚少商,你快出来,这间房子充斥着硫磺和火油的味道,肯定早已埋下火药,你呆在里面想跟那老头陪葬吗?”已自行冲破穴道的顾惜朝此时已追到内院来,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深知有诈,忙唤戚少商。      当韩药邪听到顾惜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知道希望又一次破灭了。果不其然,戚少商立马往自己这边看,看到那被点燃的引子已经快烧到尽头。原来那刺鼻的味道就是硫磺,只怪自己屏气了又太过焦急,没注意到不妥。      “该死。”戚少商低骂一声,他什么都来不及拿就飞身破窗而出落入院中,耳边还听见韩药邪有气无力地讪笑道:“那药…没解药…,哈哈哈…,即使…我…要不了…你…戚少商…的命,顾惜朝…想要…活命…,就要…受…人…耻辱,想也…痛快…哈哈哈~!”      刚落入院中,背后就轰然一声巨响,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片火海,吞噬着一切。      “戚楼主,这次我救回你的命,算是扯平了吧!”      又是气人的话,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身子的情况,戚少商试探问着顾惜朝:“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例如浑身燥热,呼吸不顺。”      “你身后是火海,我能不热吗?”顾惜朝觉得戚少商怎么有点神经兮兮。      听到越来越近的吵杂声,戚少商拖着顾惜朝,“来,我们边走边说。”      哪知没走两步,顾惜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勉强单膝跪地,呼吸越加急促、沉重,身体也越发炽热。“大当家,好像有点不妥。”顾惜朝抬眼望向戚少商,额角冒出些许汗珠,罕见的胭红浮现在脸上。      看来韩药邪所说不假,“我们还是先回酒肆吧!”戚少商一手搀扶起顾惜朝,从小门离开了宅子。      身后火光冲天,直上云霄,不知云霞是被火烧红的还是被夕阳染红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城南旗亭酒肆      店内点着蜡烛,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映出两道摇曳的影子。戚少商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顾惜朝放上去,轻声问道:“还好吗?”      顾惜朝感到浑身似被火烧,小腹间有一股热流乱窜,四肢酥软,他无力的摇了摇头。现在就算戚少商不说,他都猜到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大.当.家.帮.我.叫.个.花.姑.娘.来。”顾惜朝一字字的从牙缝里迸出来。      “就知道你会猜到。叫花姑娘没用,韩药邪札记上写着这毒是加了蛊虫研制而成,下的蛊虫是雌性,本来是用在姑娘的身上,所以和女性合欢也没用,若男子误中此毒则必须和男子交合而且还要是被...被...”戚少商实在说不出口了,要这骄傲公子被同是男人压在身下倒不如叫他直接死了算。      正如戚少商所想,顾惜朝听到后立刻感到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要他和男子□□,索性要他直接死了还干脆,想起让韩药邪死得那么干脆还真便宜他。顾惜朝吃力的撑起自己,戚少商见他起来连忙过去扶着他。      “劳烦大当家扶我到后院。”      “你想去浇水?”戚少商见顾惜朝咬牙不语就知道自己猜对。“你懂医理的,应该知道根本不可行,又何必糟蹋自己的身体。”      “试一下,或许能行。”顾惜朝觉得脑袋开始有点晕眩,燥热蔓延四肢。      “好!”戚少商知道这人倔得很,不让他试一下是不会死心,他扶起顾惜朝走向后院。      来到井旁,戚少商放下顾惜朝让他靠着井边坐下后就打了桶水上来。      “浇我。”      戚少商向顾惜朝浇了一勺水。      “不要用勺子,整桶浇过来。”      戚少商一咬牙整桶水泼向顾惜朝。      身体还是燥热非常,一点效用也没有,于是顾惜朝表示要再来一次,又一桶水泼向顾惜朝,还是不行,当他还想继续时自己已被搀扶起走回店内,又被放回桌上。      “你干什么?干嘛抱我回来?继续啊!”      “根本不行啊!你看你的身体还是这么热,我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戚少商紧紧握住顾惜朝双臂。      “要不你说怎样?与其被男人压在身下□□,如此龌龊。不如你现在杀了我更好。"顾惜朝很激动,可也因如此身体的热又加重几分。      “龌龊么?”戚少商蹙眉看着顾惜朝,大手抚上他的脸庞,“那我呢?如果是我,也觉得龌龊吗?”      绝没想到戚少商会这样说,顾惜朝不可置信抬头,两人眼神相对。怎么在大当家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心痛、怜惜和爱,是因药的关系所以自己出现了错觉吗?不过他抚在自己颊上的地方凉凉地,很是受用。      顾惜朝双手不受控制微颤地捧着戚少商的脸,手指轻轻刮着常出现酒窝的地方,掌心感受着胡渣子的微扎。他望着戚少商眸子,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他感到自己陷进去了,离不开,也不愿离开。      本来已晕乎晕乎的脑袋一下化成了浆糊,几乎闻不可闻的声音从两片润唇间泄出:“你的话,可以。”      **********此处省略4136字(某瞳表示写了不贴,请自行YY)********      看着眼前人分明的轮廓,顾惜朝不由得心中一叹。自己昨天晚上第一次后就昏昏沉沉,模糊记得被人抱去清洁时被这个人说药效还在,又多要了自己一次,之后自己真的完全昏睡过去了,不过在昏睡前好像听到了三个很不可思议的字自眼前人口中说出,可到底是三个什么字?自己真的记不起来了。      回想昨晚的自己,顾惜朝觉得难以置信,只能用‘放浪形骸’四个字来形容。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一听到要被男人压才能解药效时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这是何其侮辱的一件事,恶心的感觉在胸间徘徊不去,根本就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可当听到戚少商表示他愿意和自己交合时,一切变得可以接受,当然当他抚上自己身躯时紧张是无可避免的,但却有那么点期待。接下来戚少商对自己的每个动作,每句话语都无不勾起他心中的欲望,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否药的关系,还是源自心底的渴望。所以当戚少商第二次提出要求时,自己不但由了他,还沉溺其中。      从深思中返回的顾惜朝望向面前的睡颜,有点痴迷了。嗯,长得真不赖,高挺的鼻子,刚毅的薄唇,可惜看不到那又圆又大的眼睛,还有笑起来时醉死人的一深一浅两酒窝。顾惜朝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戚少商的脸颊,或许自己早就深中一种名唤‘戚少商’的□□,只是自己懵然不自知罢了。      其实戚少商早就醒了,对着顾惜朝熟睡的样子欣赏了好一段时间,后来感到怀中人快要醒来的样子才闭上眼睛装睡。可哪知道顾惜朝一醒过来,什么都没说、没干,好像只是一直在瞪着自己看,而且他感到那道视线越来越热,快把自己烧起来似的,直到那只凉凉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戚少商又忆起顾惜朝那让人吃髓知味的美好身躯,昨晚一夜销魂的回忆涌现,戚少商觉得自己快要又变成野兽要对身旁的人再疼爱一番。      避免冲动误事,戚少商实在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睛,恰巧与顾惜朝四目相对。顾惜朝没想到戚少商会忽然醒来,在他脸上的手根本来不及收回。“呃,早。”顾惜朝尴尬地与戚少商道了声早,连忙把自己的手收回。      “我说,惜朝啊!你尴尬得有点早吧!”戚少商好笑地道。      “嗯?”顾惜朝想了一下,然后咯噔一下满脸通红,原来自己只是随意穿了件亵衣躺在在戚少商怀里,亵衣也没有绑好,从松垮垮的领口处还能隐约看到身体上红红紫紫的爱痕。      “滚!土匪。”随着顾惜朝的怒吼,戚少商含笑离开,悠闲踱着步走去后院梳洗,抬头望向万里晴空,伸个懒腰,唔!今天天气不错。梳洗好后,戚少商顺便打了盆水向屋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申明——YY部分真的有码,只是不贴出来而已,我是多么的CJ啊~!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到屋内,顾惜朝已整理好自己,戚少商微笑道:“打了盆水给你,来梳洗一下吧!”顾惜朝洗了把脸,看了看戚少商,再淡然说道:“待会我要启程回去。”      愣了下,戚少商也没多说什么,也是,他身份不宜在京中多留,可他身体吃得消吗?“我送你回去。”      顾惜朝没首肯但也没推却,算是默认,当两人准备离开时却有人冲进来,来人一见戚少商就抱拳喊了声:“楼主。”      认得是楼中的人,戚少商松了口气问道:“有事?”      报信的顾忌地看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当然明白什么意思正想迈步离开就被戚少商阻拦,“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快说。”戚少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据最新情报在宋金边境一带发现可能是王小石楼主的踪迹,杨总管请楼主你尽快回楼商议。”      戚少商感到顾惜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别离总是来的这么突然,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戚少商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他挥手让那人先回楼,他稍后就回去,报信的领命后就离去。      “你…回去吧!”顾惜朝没多说什么,只是幽幽吐出这几个字。哪知下一瞬自己就被拥进怀抱,戚少商首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贪婪地闻着自己的气息,自己双手也神推鬼使地轻轻回抱着戚少商。纵使再多的不舍也阻止不了别离,所以何需多说,一切皆在无言中,你懂、我懂。      两人抱着不知多久,最终戚少商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定定的看着顾惜朝,好看、真好看,这脸孔怎样看都好看。“惜朝,如果真的能找回王小石,我就把金风细雨楼交还给他,然后我来边关找你,陪你在沙场上驰聘,击退外敌后随你所愿,官场、江湖或归隐,我都陪着你。”      顾惜朝默默颔首,他也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保重。”两字如千斤重亦胜千言万语,只要你我保重才能确保重见之日。      “保重,再见。”戚少商也明白分开了,只有保重他们才能再相见。      ******      宋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      年初,金出兵伐辽,天祚帝逃往夹山,耶律淳乘机登位,尊号为天锡皇帝,改保大二年为建福元年,拥有燕、云、平及上京等地。辽的政变让宋朝廷炸开了锅,宋未按照宋金协议出兵攻辽燕京,耶律淳遣使至宋求和,但朝廷却另有谋划,于是,不准使臣入境,以拒绝耶律淳求和。      一场战争正在酝酿——这是远在边境顾惜朝的预测,自己会被拖进这场战争,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才学能获认同,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人,可要自己的才能获越来越荒唐的朝廷认同,恐怕比上九重天还难,幸好自己还有五万多军兵的拥簇,还有那个人的支持。      他和他从城南旗亭酒肆一别,联系着他们的只是每月一封的书信,在来信中顾惜朝得知王小石一事消息已证虚假,所以他还是楼主,他要忙他楼内的事,外加局势越趋动荡,他已□□不瑕。因辽政局变动,顾惜朝也要加紧操练士兵,严守边关,慎防外敌混水摸鱼。不过他们依然保重着自己,因为他们还要再见。      三月,徽宗封童贯为征辽总使召集十五万大军,以巡视边界、响应金军,招谕幽燕地区的名义,出兵攻辽燕京,可他们并不真想以武力攻占燕京。宋朝廷以为,辽已面临灭亡,不堪一击,只要大兵压境,辽方不是迎降,就是内叛,根本不用作战斗准备。同年五月,宋军兵分两路,分别由种师道、辛兴宗率军到达宋辽边境。      要来的还是会来,顾惜朝看着越来越近的漫天沙尘,早在几天前他已收到朝廷诣旨,称其中由辛兴宗率领的六万军队会与自己的五万兵马会合成十一万大军并以这里作据点,所有军官都由辛兴宗指挥。言下之意就是要自己交出兵权,听从差遣,这次征伐由童贯全权安排,他趁机褫夺自己兵权是意料之内,一只随时会捣乱棋局的棋子,倒不如弃掉来得安全。      过了好一会儿,六万军队浩浩荡荡出现在众人视野,为首者面容粗犷,脸颊长满虬髯,一身亮铮铮的盔甲,神情倨傲地坐在马上俯视着顾惜朝他们,好像已经打胜仗似。“你就是顾惜朝?”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不待回答,他自顾说下去:“我就是此次征辽西路军统帅辛兴宗,你应该已接旨,此刻起你的军营归我统领,包括你在内众将士都要听我命令。还有,我们六万军队一路劳累,你要安顿好他们休息,养足精神两天后便出兵攻辽。”丢下这么一句话,辛兴宗眼角也不瞄一下众人便自觉地进入了军营。      目中无人的行为激怒了不少军中的将士,他们也是于礼才出营相迎,却遭对方如此对待。“可恶,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狐假虎威的家伙,看他就不顺眼。”性格较烈的李晋忍不住抱怨。      “现在最重要的军心统一,你这些会动摇士气的话不要再说了。”较为稳重的颜策阻止李晋的话,他也气,可身为将领最重要职责就是要稳住军心,只要军心统一,军队才能强大。      赏识地看了颜策一眼,顾惜朝心想:颜策是众将中成长得最快的,如果某天自己真的要离开,他也是一个能交付的人。      一连两天过去了,辛兴宗都没叫任何人去商议如何进攻,也没有操练士兵,直到第三天一早所有人都接到军令要出兵伐辽,而顾惜朝和八千兵马则留在营中看守。辛兴宗此举好比司马昭之心,他根本就是怕已到碗里的功劳会被顾惜朝分一杯羹。      临近出发,顾惜朝拉着颜策交代了几句,他要颜策如遇到追击敌方之时,势必多加分析,切莫头脑发热,要多留神周遭的环境,觉得不妥的话,一定尽量把尽多的军队与大部队拉开距离,避免全部军队被敌军包围。      依顾惜朝对耶律淳之见,这次征辽之战绝没有朝廷想的那么简单,被拒议和的耶律淳肯定会拼命反抗。颜策听闻后点头称会记在心上,绝不会让兄弟们枉死。      目送浩荡远去的十万大军,顾惜朝双眉紧蹙,两手攥紧成拳。原本如果朝廷有打硬仗之意的话,他们还会有赢的机会。可看辛兴宗的态度就可知朝廷根本是没把现在的辽放在眼里,带来的粮草都不够他们六万大军自个儿一个月的吃用,兵家大忌——轻敌、自傲、准备不足都犯了,能预计的结局就是宋朝廷必败,顾惜朝此刻只希望自己的预计会失误。      ******      天从不遂人愿,特别是顾惜朝的愿望,老天可能从没听到过。在大军出发了两个多时辰后,阵前传回的战报就是辛兴宗大军被辽军包围,要顾惜朝速带军支援。      得知战报的顾惜朝觉得可笑,营中只剩八千士兵,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靠这八千士兵反败为胜吧!不过,杀出一条血路,让大军有路可退则不是不可。      传令集六千士兵赶去救援,留两千士兵继续守营,顾惜朝便匆匆披甲出发,连案上正在写的书信都来不及收拾。      案上被纸镇压住的信纸墨迹未干,被风轻轻吹动,隐约可见纸上利落地写着:……这次伐辽结束后,我将辞将离去,庙堂不是顾惜朝恋栈之所。大当家,不知京城旗亭之约是否有效?……      第19章 第十九章   看着越来越多尚留余温的尸骸,顾惜朝闻到浓厚的血腥,战场的肃杀之气直冲天际,连空中飞禽都宁愿绕道飞行,也不愿这片土地的上空飞过。      厮杀之声渐闻渐近,顾惜朝着信兵先行探报,得回来的是前方是颜策及千余兵马正和辽军搏杀。顾惜朝点头,看来颜策有把自己的话记在心上,可惜还是被辽军将他们和大军切断了。不过所幸的是辛兴宗留下的军兵和颜策现有的兵马都是自己军营的人,对己方的战鼓号角、令旗指示很是熟悉。   “传令下去,吹响号角通知颜策让开,弓箭手准备好火箭,辽兵进入射程范围后便发射,骑兵见到缺口集中一点冲击,进入敌军阵后紧记把马上的火油打破。”命令传下,号角骤响,令旗舞动,训练有素的士兵即按指令准备。      前方的颜策听到熟悉的号角节奏明白顾将军已带兵来冲阵,便命奋战中的士兵退守。此刻刚做好退守,刹那头上数以千计的火箭射入辽军,惨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的是百匹铁骑踏风而至,神勇地往敌军阵中冲去。所有进攻一气呵成,辽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火光四现,哀鸣遍野。      再闻号角响,颜策见到令旗挥动即命令军队从打开的缺口进攻,众人一别适才的萎靡,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奋勇杀敌。“不错,有把我的话记稳。”冷冽的话音响起,还没扭头,颜策已见顾惜朝在身边纵马而过,杀入敌军。看着那抹带头砍杀的身影,颜策记得那位曾在军中的英雄大侠对自己说过:“你们的顾将军绝对有运筹帷幄、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不愧惊才绝艳四字。”      ******      顾惜朝一骑当先冲入阵中,四下张望后发现身陷囹圄还不忘让士兵重重保护的辛兴宗,身为统领不要说要立于军前,连最基本的和士兵共进退,他也做不到,真是可笑至极。顾惜朝来到辛兴宗旁,对他说:“辛统帅,我已在后方杀出血路,现士气低落请下令鸣金收兵,待军心重整后再作征战方为上策。”      “我何需你教?这么慢才来救援,回营后再和你算帐。传,鸣金撤退,全军从后方缺口撤离。”没有得到感激不止,顾惜朝还被辛兴宗喷了几句,甚是气煞,要不是大局为重,真想送他背后一刀要他狗命。      宋军如潮水撤离,顾惜朝带兵殿后,正望可全身而退之际,忽然起了变化,不知谁用契丹话大喊了一句,在顾惜朝四周数以千计的士兵像不要命似的向他涌来。顾惜朝可是听明白那契丹话的大概意思是:“宋将顾惜朝在这,天赐帝曾有命,让宋军撤了不要紧,若谁能取得顾惜朝项颅不但升官晋爵,还赏黄金万两,美人过百,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岂能放过?”真想不到耶律淳如此瞧得起自己,连在战场上都要士兵杀了自己为首任。      周遭的辽兵向顾惜朝杀去以至他连同十几名士兵和大军还是断开了,十几人被上千名辽兵围到密不透风,顾惜朝深知此刻颜策他们也自顾不瑕,除非宋兵完全撤离,否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顾惜朝从不轻言放弃,他要保留体力熬到那一刻。      亮出寒气逼人的神哭小斧,拼了全力,也要活下来,这是顾惜朝此刻唯一的念头,小斧脱手而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鬼哭神嚎,手中长剑挥砍,上来一个死一个,此时的顾惜朝宛如从地狱踏来的修罗,遇人杀人、遇佛弑佛。辽兵被他的杀气所慑,一时也没人敢上前,顾惜朝等十多人才得以喘息的机会,他们心知能熬一刻是一刻,能活一个是一个,这场不知何时才等到救援的战斗,是他们与死神的搏斗。      果不其然,没喘几口气,新的一轮辽兵又再次攻上,比之前的攻击更为猛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果真不假,每个敢上前的辽兵都显得比平时神勇,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自己面对的是一骑当千的大将也好,终会有不慎或疲惫的时候,如能好运说不准真能取下首级可谋取更高功名。不过也因重赏的缘由,他们都没有用箭,因为他们都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否则,要顾惜朝等人成为箭猪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除顾惜朝外,其他人都已挂彩,甚至有些已没了性命。又一波的攻击袭来,一定要撑下去,他紧咬牙关挥着手中的寒剑,砍杀着被利欲驱使冲上来的辽兵。      顾惜朝又是一剑刺向眼前的一名脸上尽是伤疤的辽兵,谁知对方不闪不避,还反紧握着顾惜朝拿剑的手,用力往自己身体推进,剑当即从他身体穿过后背。暗呼不妙,顾惜朝立即想松开剑柄与对方拉开距离,奈何对方把自己的手握得死死的,根本拉不开。      “顾…惜…朝,咱们…黄泉…再见吧!”随着话音一道箭头泛着幽蓝的袖箭射向顾惜朝的腹部。      完全无法闪避下,顾惜朝眼睁睁看着箭头穿透盔甲,没入腹部,当下他才知道眼前这个满脸疤痕的人是萧凯,刚刚那句呼喊恐怕也是出自他口。      “嘻…嘻…嘻。”萧凯冽嘴狂笑,他终于为胞弟报仇了,用自己一命换顾惜朝一命,划算极了,自己会在黄泉等着顾惜朝的到来,喷出一口血,死握着顾惜朝的双手终于愿意松开。      从那具已成尸体的身上抽回自己的剑,看着腹部伤口流出的黑血,想不到,真想不到,他顾惜朝竟然会栽在这人的手上。      “顾将军。”仅剩的同僚纷纷表示忧心。      “没事。”边说顾惜朝边把箭头挑出,用随身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紧急处理好伤口,顾惜朝拍拍掩护在他的士兵示意自己可以继续战斗,哪知这轻轻一拍前面的人倒下了,原来他们到了最后还在用身体为自己作最后的掩护。      看见顾惜朝中了毒箭,十几个同伴也没剩几人,辽兵们更是发狠地攻击,干掉十来个辽兵后,顾惜朝觉得自己冷汗直冒,眼前的人都出现了重影,他知道自己不能撑多久了,大当家,如果能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啊!      不知又杀了多少名辽兵,顾惜朝身上已有不少伤,一手用剑鞘支撑着身体,一手提着剑,大口的吸着气,他深知已到极限。      辽兵们没再敢涌上,他们也没想到一个中了毒的人还可以强撑这么久,之前一条条血淋淋的性命像是警戒,功名富贵固然重要,可是也要有命才能享。于是,局面暂时就这样僵持着,辽兵不敢踏前一步,顾惜朝不能踏前一步。      “惜朝……。”恍惚中,顾惜朝依稀好像听到戚少商在呼唤自己,呵~连幻听也出现了吗?“惜朝…。”呼喊声越来越近,大当家真的是你吗?顾惜朝的身体不自觉一震,他真的来了吗?涣散的眼神恢复几分清明,不知哪来的气力,顾惜朝继续杀向辽兵,要见他、要见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他一面,这已是唯一支撑着他的意念。      ******      接到朝廷要出征辽国的消息,戚少商一直很忧心,何况此次总帅是童贯,自己更是千万个不放心,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抽空到军营一趟,与他并肩作战。      忽略杨总管难看的脸色,戚少商把应交待的都交待好,简单收拾了行装就出发,一路上日夜兼程,风尘仆仆来到军营已是辛兴宗大军到达的三天后。驻守的士兵都认识戚少商便告诉他,顾将军上阵支援去了,让他到顾惜朝的房中等候。      来到顾惜朝的房间,戚少商看到案上那封只写到一半的信,信的抬头写着自己的名字,这应该是惜朝写给自己的信,读到信的内容,看来惜朝他很不快活,要不也不会写这番话。也罢,如今朝廷的确不是他施展才学的好地方,如果他真要离开,金风细雨楼是绝对欢迎他的。      等了约半个时辰,戚少商决定不再呆等,要上战场找顾惜朝。虽然贸然跑到战场上有点过失,不过总觉得心神不定,就算远远望他一眼,知道他的安危也好。      与营中的士兵打了个招呼,戚少商立刻策马前行,路上原本的大漠风光不再,烽烟四起、尸骸四散,从死者大多数都是宋兵穿着得知,宋军如今处于下风,血水混和着脑浆,红红白白的渗进沙子里,改变了本来苍黄的颜色,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味觉,令人有想吐的冲动,可想而知这一仗战况何其惨烈。      策马狂奔了一段路,戚少商见到了那片黑压压的军队,“惜朝~惜朝…。”在十几万人中找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他只能扯开嗓子在呼喊,希望能得到回应。      “戚大侠。”      “颜策。”终于有人回应他,而且应该是个比较知情况的人了,“顾将军呢?”      “大军被困,顾将军带兵解困,大军现在总算暂脱困境,可顾将军却被困在辽军中,我们几路人马正往回攻,顾将军就在前方…”      听到颜策的话,戚少商就心惊肉跳,不待他说完,戚少商就如离弦箭一样冲入辽军寻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知手刃了多少个辽兵,仿佛杀掉的只是没有生命的偶人,戚少商终看到了被辽兵围着顾惜朝,即使面对如此困境,睥睨天下的气势仍不损丝毫,可自己看到他身上已多处受伤,身体只靠剑鞘撑着,他只是在强撑,仅此也足够让敌人怯步。      “惜朝。”一声唤,望能唤回君意。      “惜朝。”再声唤,望能唤回君志。      然顾惜朝也没让戚少商失望,他再次挥动手中长剑并向自己这边过来。嫌马跑得实在太慢,戚少商提气纵身向顾惜朝飞去。      ******      眼看快到手中的功名要消失,辽兵们再不顾是否会帮他人作嫁衣了,一同向顾惜朝杀过去,十几把刀一同砍下,而顾惜朝实在再没力气同时间应付十几个人了,眼看自己快要变成肉酱,他一点害怕都没有,只是遗憾,憾自己的才华,遗他一人在世。      预期的死亡没有到来,顾惜朝看到的是一条断臂,那是属于戚少商的手臂,本应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转到他身上了。      “惜朝,我来了。”戚少商知道若非到了极限,顾惜朝怎会连反抗都没有,情急下让左臂挡了砍在他身上的刀,若失去一条断臂可换他一条生命,那是绝对值了。戚少商踢起地上一把刀,飞刀插死一个坐在马上的辽将,单手抱着顾惜朝飞身上马,调好马头方向然后在马股刺了一下,马儿吃痛纵蹄狂奔,戚少商仅剩的一只手越过身前的顾惜朝,牢牢捉住缰绳。      “大当家,还是一派英雄气概啊!”为什么用自己的手臂代替自己呢!坐上马的顾惜朝忍不住揶揄了戚少商一下,虽然如此他的手还是紧握着缰绳,在马背上稳住自己的身子已是现时的他最大的能耐了。风打在他的脸上,刺痛了他的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像血一样赤红,或许他的眼睛已被戚少商的的血染红。      第20章 第二十章   “惜朝!”戚少商惊醒,适才在梦中自己看见满身是血的顾惜朝,好可怕,还好只是梦。精神松驰下来,即感左臂断臂处传来的剧痛,不知惜朝的伤势如何?戚少商想下床去查看,却见有人推门而进,是那抹熟悉的青衣,除脸色较为苍白外,一切与正常无异。      “你醒了。”顾惜朝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把手里捧着的药碗递给戚少商,“喝药吧!”简单的几个字夹杂了安心、失落、怒气,戚少商都听得清清楚楚,接过药碗,戚少商一口把那如墨般的苦药全部喝光,然后把药碗往床上随手一放,紧握着顾惜朝的手说:“此处不懂你顾惜朝,还有我戚少商懂你,只要你愿意,金风细雨楼的大门为你敞开。”      听到戚少商所言,顾惜朝讶异的望着他,戚少商接着说:“我看到了你那封未写完的信,当日京城之言非虚,跟我回京城吧!”      顾惜朝把头轻轻靠在戚少商肩上,轻轻吐了两个字:“痛吗?”      戚少商听到顾惜朝的声音被重重的鼻音裹着,心里一紧,深吸口气勉强把顾惜朝紧紧拥入怀的冲动压下,轻拍了下他的脑勺,闭上眼睛说:“不痛,我只要你活得快活。过两天等我伤口好点,你就跟我辞官离去吧!”      靠在戚少商肩上的顾惜朝没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决定。离开,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大侠…戚大侠…戚大侠…。”耳边传来隐约的呼唤,不断滋扰着戚少商,他乍然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满布血丝的憔悴眼睛,一只受过风霜磨练的大手轻拍着自己没受伤的右肩,环顾四周,哪有那抹青色身影?想起梦中不再倔强的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果然是一场黄梁,那个人哪可能会这般示弱?戚少商弱弱一笑,断臂处传来的剧痛比梦中更为清晰,“颜都尉,你怎么来了?”声音干涩难听,果然与梦又多了一层区别。      “戚大侠,我拿药过来给你了,这药止痛并加速伤口愈合,喝完药后我再帮的伤口换外敷药。”颜策边说边扶戚少商坐好,然后把已在桌上放凉的药递到戚少商嘴边。戚少商表示自己来就好,右手接过药如适才梦里一样,把苦药一喝而尽。颜策接过空碗放好,便动手帮戚少商换外伤的药。      看着颜策熟练地把自己伤口上染血的药布拆开,戚少商有点疑惑开口道:“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你这一天一夜都没合眼?”      “嗯!伤员太多,军中的大夫们忙不过来,我都在帮忙…我帮你重新上药,你忍着。”      戚少商点头示意自己已准备好,虽说如此,可伤口被触碰的疼痛让他本来不大好的脸色瞬间苍白,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下。随着颜策手上动作的结束,戚少商才觉疼痛慢慢缓下。      “好了,戚大侠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帮忙。”颜策说罢便想离开。      “等等。”戚少商喊住了颜策,语带忧心的问道:“颜都尉,顾将军的情况怎样?”话音刚落,戚少商看到颜策的身子不自主的震了一下,然后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对着自己,可还是不难看到脸上被胡乱擦去的泪痕,还有那刚毅眼里的雾气,一股不祥之感在戚少商心中油然而生,他急忙下床,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一手紧捉颜策的手臂,“告诉我,惜朝到底怎样了?”      “戚大侠,你冷静点,先坐下再说。”颜策扶戚少商在桌边椅子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颜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稳了情绪。“顾…将军,他…他…。”哪知一开口,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颤起来,强压在心底的情绪瞬间在体内涨满,“戚大侠…,顾将军他…。”颜策一拳锤在桌子上,桌面顿时凹了下去,他实在忍不住了,心中的悲愤和不满随着不轻弹的男儿泪一同滑落。      “戚大侠,这一天一夜我看着满地受伤的兄弟和尸体,我从来没有如此愤恨,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战斗?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不知所谓、颠倒黑白的朝廷?还是为了那些只会馋言惑君、好大喜功的奸臣们?我们一条条血淋淋的性命难道就是为了他们在高床暖枕中可以继续中饱私囊?我和宋超、李晋是一起从军的,我们曾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宋超连他那甫出生的娃儿也没见上一面,他们都是那么鲜明的活过。戚大侠,你曾组织过抗辽义军,也曾在我们军中呆过,你能告诉我,到底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到底是什么……?”      这两天的经历已让颜策彻底崩溃,顾惜朝的到来让他见到了一丝希望,以为朝廷终于知人善用,军队的重振更让他希望大增,他不怕死,他愿在顾将军的带领下在战场上死去,他绝对以此为荣并且不悔。可朝廷此次的贸然出兵,临阵换帅又把顾将军的兵权褫夺,就等于把那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希望硬生生在自己面前捏碎,什么都不剩。一个个曾和自己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浴血驰骋的兄弟在面前为了这么些混蛋理由倒下,不值,绝对的不值。      他换口气继续道:“如果我们的性命是不屑一顾也罢,那顾将军呢?顾将军文武双全,才智无双,因为他,军队才能重振,辽人更有所顾忌。为了救那只会躲在士兵身后,推别人去送死的辛兴宗,顾将军带着那么点人马匆匆赶来,最终自己落单,可他却没有半点回去救人的意思,这到底又算什么?如今顾将军身中奇毒,昏迷不醒,他更是没有来探望一眼,连半句问候也没有,这又算什么?”      听到‘顾将军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戚少商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冷了大半截,他毅然向门外走去,临踏出门前他停下来转头向颜策说:“如果不是你和宋超、李晋领兵回头来救我跟惜朝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辽兵的围困下逃脱。为了保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继续战斗的理由。”看着颜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戚少商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往顾惜朝的房间赶去。      ******      顾不上身体的虚弱,戚少商快步走到顾惜朝的房门前,没有敲门就推门而进,房内摆设如昔,可房间的主人却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生死难料,床前有一名白发老者,正为其探脉,听到有人鲁莽闯入,白发老人只是回头一望,责怪地看了一戚少商一眼,也没说什么,缓缓放下顾惜朝的手,眼内尽是沉重的神色。      戚少商认得他,此人是姓程,是军中资历最深、医术最好的大夫。“程大夫,顾将军的情况如何?”看到老者不大好的脸色,戚少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又着急顾惜朝的病情,只能控制自己用最缓的口气问道。      “戚大侠的身体已无恙?”程大夫未答戚少商的问题,倒先关心戚少商的身体。      “无碍,谢关心。程大夫,顾将军的情况到底如何?”      程大夫并没接话,只是用缓慢的速度走向戚少商,抬头望着他。此刻,戚少商才算真正看清这位看了不知多少生死的老者眼里除了沉重外,还有悲痛。那只苍老的手紧紧捉住戚少商的右手,仿佛要靠这样才有勇气把顾惜朝的情况说出来。“戚大侠……。”顿了顿,程大夫才继续说:“顾将军他的情况很不好,中的毒是由十几种□□、毒虫淬炼而成,如果不是制毒者本人,根本不好拿捏解药的份量,胡乱配药只会令情况更严重。而且这□□很阴损,中毒者不会立刻毙命,要一直受噬心之痛,直到中毒者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而死。也就是说中毒者若是心志越坚定之人,所受的痛苦则越多。”      望了眼床上被□□折磨的人,程大夫摇了摇头:“此次前来,也是来看看顾将军最新的情况,我真没本事帮顾将军解毒,只能竭我所能把顾将军所受的痛苦减至最轻。戚大侠,虽然我不知道顾将军什么时候可以醒,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多陪陪顾将军吧!他不知还能熬多久。”背上药箱,年迈的老者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剩下戚顾两人。      戚少商走近床边,看着本是傲视天地的绝才之人如今却在床上被□□侵害,苍白的脸上汗珠不断沁出,双眉紧拧,不知到底在承受多大的痛苦,戚少商心里酸痛不止,拉起顾惜朝的手,“既然都醒了,何必再睡?”      床上苍白得像一张纸的人张开了眼睛,一如以前澄明,他勉强牵了牵嘴角,可能因为实在太痛,所以终究没笑出来,示意戚少商扶自己起来。困难的坐起来,顾惜朝连吁了几口气,因为程大夫刚帮他施针镇毒,疼痛才没有太过猛烈,不过也足以把人折磨半死。“大…当家的,我…想去山坡…走走。”连说一句话也很吃力。      戚少商没多说什么,默默地帮顾惜朝把衣服整理好,然后把披风披好,单手扶着他往山坡的方向走去。      ******      当一踏足房外,顾惜朝原本有几分萎靡的精神也消失不见,除了不佳的脸色外,没有一丝的不妥,唯一能暴露他的那双攥紧拳头早已偷偷隐藏在宽阔的衣袖内,转眼又是那个傲骨青衣,只有在他身边的戚少商才知道,此刻的顾惜朝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两人缓慢地向着山坡前进,而顾惜朝每踏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坚定意志支撑着,一条不长的路,两人仿佛走了半辈子才再次走上那个熟悉的山坡,一直在强撑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倒坐在地上,气喘连连。戚少商看着顾惜朝一直不停冒冷汗的额头,想必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单衣,便把自己的外袍脱下往他身上披好。      “夜了,凉。”      “你的手…还痛吗?”眼光触及戚少商的断臂处,顾惜朝心头一紧,一种称之为痛心的感觉盘绕心间,这个人为了救自己半条命,失去了一条手臂,值得吗?      顺着顾惜朝的眼光,戚少商看了那左边的断臂一眼,无所谓地一笑:“不痛。”比起你所受的疼痛折磨,这个痛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可这后半句,戚少商不敢说,感觉只要不说、不提,顾惜朝所受的折磨就会少一点,身体也会好一点。      “为了救我这个将死之人,值得吗?”      “值得,绝对值得。只要有办法让你能多活一刻,我绝不放弃。”惜朝,原谅我的自私,可能你这样活着很痛苦,但我也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说一句话,终究在情爱面前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并不是个大侠。      卸下强装的顾惜朝,眼内的桀骜不驯褪却,剩下的是满眼疲惫,带同今晚的夜好像也有些诡异,连风都没有的大漠之夜平和地让人有一种不是在边关的错觉,昨天的大战好像就是一场恶梦,可偶尔传来的哀吟提醒着残酷的现实,昨天的血战是何其真实并不是恶梦一场。头顶上的满天星汉,山坡下的点点营火,如以往一样的东西,可看在眼内却是两种别样的风景,以往是充满希望的璀璨金辉,如今则是地狱般的腥红。      “大当家的,我曾以为这里是我重新飞翔的地方,我终于可以一展所长,让世人知道我顾惜朝的厉害。如今看来这其实是我葬梦的墓冢,折翅损羽,最终陨落。”顾惜朝清冷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似乎特别响耳,虽然声音明显提不上气,可每一个字依然清晰地让人忽视不了。      “如果早知如此,我当初肯定不会向神候荐你为将。”戚少商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悔不当初,若不是自己的推荐,惜朝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宁愿他们就那样老死不相往来,也比现在好。      顾惜朝本想大笑两声,可笑声经过喉咙却变成了止不住的咳声,戚少商连忙帮他轻扫后背,咳嗽才慢慢停止。“看来这身体衰竭比我想像中要快,或许我撑不过这两天。连我自己都猜不到会是如此收场,又怎能怪你?只怪我顾惜朝生不逢时……”说着顾惜朝静默了下来,他凝视着身边的戚少商,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再张嘴,声音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却多了点迟疑:“大当家,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帮。”      “我想你用你的逆水寒剑帮我做个了解,若要死在这□□下,我宁愿成为你的剑下亡魂。一来我解脱了,二来你也算是为你以前死在我手中的兄弟报了仇。这样我们间的债就清了……”话音未完,顾惜朝便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单手的怀抱,那气息很熟悉,熟悉到有种可以完全放下心来,让自己好好依靠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只手,戚少商还是把顾惜朝圈得很紧,如果上天注定要他们毁灭,他愿意和顾惜朝一起步向毁灭,也决不放手。“惜朝,我知道此时的你很辛苦,每刻都在承受着噬心之痛。可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愿出手,更下不了手,我没办法亲自解决你的痛苦。那些债我也不想让你还,这样我就有借口每辈子缠着你、不放手。”      顾惜朝张了张了张嘴,可没说出半个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没想过,戚少商对自己的感情来得如此深厚、激烈,也不知道大家早已在对方心中扎了这么深的根,刚刚‘清了’二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时,其实自己也很不舍,清了,他们就什么羁绊都没了。戚少商和顾惜朝为何会对双方动情至此,已无从稽考,再考究已是太迟,不清就不清吧!就让他们两人每辈子都继续纠缠,戚少商愿意,顾惜朝也无悔。想罢,顾惜朝努力举起双臂攀在戚少商的后背,深深回拥着戚少商,此时虽无声,可两颗心则是前所没有的贴近,唯有满天的星宿为他们做着无声的见证。      不知抱了多久,也不知谁先松手的,顾惜朝让戚少商到自己房里拿件东西,再回到山坡,顾惜朝把戚少商从房里拿来的长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把三弦琴。顾惜朝把琴拿在手中,爱惜的抚摸了几下,向戚少商笑着说,琴早已在当年京城分别后买下,可惜一直没机会弹奏,现在难得两人共聚,就想再奏一曲。      随着顾惜朝的拨弄,琴音渺渺似是情人间诉说着离情依依、难舍难离,几下拨弹又变成气势恢弘、万马奔腾,犹如千军万马激昂斗志,下一刻又变成抑郁难解的声音,好像屈屈不得志、恍恍如灯灭。戚少商的剑也跟着这多变的琴音舞动起来,时而轻刺、时而重击、时而快攻、时而慢摆,变幻莫测,独缺一臂的矫健身形舞出一道又一道的残破之美。      ******      翌早,众人在擂动战鼓声中集合,远处狼烟四升,辽军竟趁宋军元气大伤之时发兵来袭,辛兴宗逐传令颜策领兵出城迎战,务必令他们退回辽境关内。待颜策整顿好军马,准备迎战之际,一抹白色和青色的身影叫停了他,来者正是戚少商和顾惜朝,“顾将军、戚大侠。”颜策向两人拱手。      “颜策,我想跟你上战场。”      “顾将军,你的身体?”      “你放心,我只在后方观战,不会拖累你的,而且还有戚少商在我身边。”      眼见顾惜朝态度坚定,颜策无法推却,心想此次出战的兵马基本都是原来由顾惜朝带领的士兵,如果顾惜朝能上战场,士兵的士气势必大增,抗敌也会事半功倍,而且有戚大侠在顾将军身边,应该不会有事的。几经思索,颜策点头:“好吧,戚大侠,将军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放心。”戚少商点头。      “出发。”一声令下,戚少商和顾惜朝随着兵马浩荡出发。      行军中,戚少商一直注意着顾惜朝,怕一个不留神,他会从马上摔下来,现在他能强撑身体骑在马上,完全是因为早上顾惜朝请程大夫为他用针封穴,减轻了绞痛,不过,同时也会让他生命消耗得更快,或许很快,这个青衣书生就要离他而去。他知道,顾惜朝是不想在□□的折磨中让自己的生命消失,与其让□□折磨到死不如在战场上死去。思及此,戚少商勒马更靠近顾惜朝身边,他要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他身边。      摆好阵势,旌旗挥舞,呐喊震天,士兵们知道他们的顾将军在后方看着他们,所以都一换颓态、精神抖擞、士气激昂。顾惜朝满意地笑了笑,这就是自己带出来的士兵,就算自己离开了,他们都还在,也算是他顾惜朝活过的证明。骑在马上的身子晃了晃,视野开始逐渐模糊,然后陷入黑暗,战马嘶鸣、金属撞击等沙场独有的声音提醒着顾惜朝,他还在沙场上,他不能倒下。突然,后背被一只大手撑着,熟悉的声线告诉自己可以往左边依靠,顾惜朝无声的笑了下,腰干依然挺直,其实已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卸到左边,靠着那个自己唯一能靠的人。      黑暗中根本估计不了到底过了多久,顾惜朝只是觉得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呐喊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身边那体温告诉自己,他还活着,没完全离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话?他试喊着声:“少商?”感到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看来自己的声音还没有失去,“少商,如果我走了,你不要赶着来,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所以把你这辈子的大侠当完了再下来吧!”顾惜朝尽量按脑海中的记忆把声音放轻,像闲话家常般说着离别的话句。      “让我这辈子把我欠别人的都还清后,以后生生世世我再和你算我们间的烂帐。”不知道身边人已看不见、听不到,戚少商还是回答了顾惜朝。      如戚少商不知顾惜朝已失明、失聪,顾惜朝也不知道身边的人看着逐渐衰竭的自己,那颗心就如被千刀万剐,偏又不能流露于表面只能暗暗哑忍。他只感到自己背后手僵了僵,知道戚少商听到自己所说,也就放心一笑,这一笑是以前顾惜朝没有的云淡风轻、淡然释怀。      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肩一沉,眼前飘过几缕微曲的头发,右手撑着的身体慢慢软下来,与此同时宋军胜利的号角吹响,宋军暂把辽军逼回境内,取得让大部队喘息的机会。戚少商再也忍不住伤心到快窒息的痛楚,任由泪水流下,再由大漠的风吹干或带走。      戚少商把顾惜朝抱到自己的马背上,没随大队回境,消失在茫茫大漠中,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连金风细雨楼也找不到他,直到一个月后,戚少商再次出现在金风细雨楼,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谁都不知道这一个月他到底去哪了,只知道这位号领群雄的楼主偶尔在那么个晚上会抱着一把三弦琴独自喝着一种来自大漠的酒。      不久,因宋军东、西两路军被辽军大败,由辛兴宗率领的宋西路军还几乎被剿灭,徽宗赵佶唯有下诏班师,宋出兵攻取燕京,以失败告终。      四年后,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国正式出兵侵宋;次年,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二月六日,金太宗下诏废宋徽宗、钦宗为庶人。四月初一,金兵带着被俘扣留在金营的宋徽宗、钦宗和赵氏皇子、皇孙、后妃、帝姬、宫女及大臣三千余人以及掠夺的大量金银财宝回归金朝,此一系列事件,史称“靖康之耻”。      同年五月初一,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于应天府登基,改元建炎,重建了宋王朝,史称“南宋”。六扇门和金风细雨楼也分别迁徙,继续履行他们各自的职责。到此,故事又再展开新的一页。      三十年后,绍兴二十七年,戚少商逝世,他的骨灰由他的义子带往江南埋葬,具体地方不详,按江湖传闻是葬在一个顾姓墓冢旁,跟随下葬的还有一把三弦琴和一坛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全搞完...好累~!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